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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69)

半个小时候,孕妇同时得了向南的保证和计生委的罚款威胁,哭哭啼啼地回屋吃饭去了。

向南则上了县委里专门载他出来办事的小面的回去了,同车的还有邵右清和一些部门干事。邵右清不时去瞟向南,发现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板着一张脸,话都懒得说。

其中一位干事来打圆场,便道:“老向,这个真是你表弟?”

“我叫邵右清。”邵右清赶紧掏出烟来孝敬各位。

“真是一表人才啊!”

“客气客气!”邵右清掏出打火机,点烟的姿势十分老道专业,整个说话动作的腔调都是生意场上的做派。

烟递到向南那里,向南没接。

“表哥,今天心情不好啊?”

“我们今天去邻县谈一个合作事宜,他们在上游乱挖水渠,把我们下游的水质弄坏了,这个事情谈来谈去谈不拢,很头疼呢。回来又给人拉住管大肚子的事,可不叫人窝火?”

邵右清意意思思地靠过去,“路是走出来的,办法是想出来的,别愁了。”

向南就是心情不好,也不会迁怒于人,他低下头去,闷声道:“我没愁这个。”

有人拍马屁,“那是,向书记愁的事多了去,水渠这个事还犯不着,上游一共三条河道,我们弄条水坝隔一个湖出来,把水养养,没准还能派点别的用场。”

车子在颠簸中一路回到县城,正是赶着晚饭的点,邵右清初来乍道,本来应该大家替他接风洗尘,不过他因为准备来这里投资办厂,所以先要拜会各位地方上的长官,大手一挥,立马将人拉去县城最好的饭馆吃饭。

向南在席上托着腮帮子,因为是自己人请吃饭,所以也没有应酬的心思。

“我干杯,大家随意!”邵右清说着先干为尽,“大家都辛苦了,多吃点,多吃点。”

向南见他那副自来熟的样子,过去挺厌恶饭局,现在却有点哭笑不得,不管怎么说,邵右清在酒桌上,也算得一个人才了。

一顿饭敞开了肚皮吃喝,邵右清看看吃得差不多了,非常利索地跑去总台结了帐,“今天匆忙了,先吃顿便饭,等我选好了地方正式在这里扎根落脚,再请各位吃顿像样的。”

干事们自觉吃得已经非常奢侈,好酒开了几瓶,连奇货可居的海鲜都上来了,结果听他的口气只是开胃小菜,心下都有点诧异。倒不是没见过这样子谈生意的阵仗,而是此人是向南的表弟,两人行事作风的调调简直南辕北辙,天上地下。

吃完饭向南带着邵右清步行回去,离得不算远,他想走走路散散酒气,小面的就接送其他几位路远的干事先各自回家了。

月色如水,路灯隔一段就坏了一盏,两个人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看着影子一会儿朝前一会儿朝后地被拉扯着。

邵右清不敢并排了和向南走,只跟在身后一米左右远的地方,仿佛一条巨大的尾巴。

回到公房的院子外,门房的老头跟向南打了声招呼,“向书记,回来了?”

向南点个头,然后带了邵右清上楼。

邵右清等待打开门后,向南会突然扑上来拥抱住他,结果令他失望了,向南进屋先去厨房倒水喝,摇晃了一下热水瓶,又发现一滴水都没了,只好开了电热水壶烧水。

他背靠着厨房的操作台看邵右清,眼神复杂。

“你不想我来?”

“不是。”向南摇头。

邵右清环顾四周,这里的条件的确是太差了点,多年前他们在H市的时候就住上了联排别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么多年过去,竟然倒回去过这样的日子。他悲从中来,低声问道:“让姓梁的发配到这么个山旮旯里,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是后悔了,我毁得肠子都青了。”向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邵右清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到底现实是最残酷的,能把好脾气的向南也磨成这个样子,他大气也不敢出,跑到D县来投资办厂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向南一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逢年过节来牢里看他,因为在晦气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也不多,只让他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如今邵右清终于站到他跟前,突然又胆怯了。

向南伸过手来,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茬,当时隔着铁栅栏,他就想这么做了,邵右清的头发浓密细软,可是剃到这么短,也微微有些扎手。

邵右清跟个宠物狗似的任他摸着,头顶传来向南的一声叹息,他幽幽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想过放弃你的,不是不忍心,而是十年二十年以后,我肯定自己是另一种后悔,比较起来,至少现在这样,问心无愧。”

邵右清抬起头来,在指缝间看着向南,向南抹过他的脸,警告道:“不许哭!”

邵右清把那只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勉强忍住快要落下来的眼泪。

“你啊,跟刘备一样会得哭,哪一次不是真心悔改,到头来……”

邵右清凑上去,不由分说把他的话吞进嘴里,无志之人常立志,他现在不说大话。这个吻柔软绵长,少了激情,多了温情,邵右清浅尝之后,又将目标游移到别处,拿鼻尖去噌向南的颈间和锁骨,触感还是一如当初般美好。

“向南,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向南推开他一点点,仔细打量,邵右清的头发极短,不同于过去的流里流气甚至一副土匪暴发户的样貌,这样看倒显得干净利落。虽然在牢里狠吃了一些苦头,因为作息规律,劳逸结合,眼眶底下的青印子倒是看不见了,不再稚气的脸,但也谈不上苍老,正是男人最具成熟魅力的时刻。

“四十岁若想有个好样貌,还需修炼。”向南中肯评价。

邵右清破涕为笑,拦腰抱起向南,转身就往卧室里带。

“你带套套了?”

邵右清懊恼不已,把向南放下地来,“没。”他不好意思地解释,“本来想买的,又怕你数落我,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光想着这事。”

向南扭头拿过门口的公事包,“我这里倒是有。”

邵右清大为惊讶。

“不是买的,计生委的随手放我包里了,本来让我去做人家的思想工作,我没好意思拿出来,我堂堂一个县委书记,成什么了?人人当我好脾气,这种事也来差遣我。”说到这里已经忿忿不平。

邵右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忙不迭地抢过那两盒政府免费发放的套套,拆开来就要看,随即他哀号一声,“这个尺寸的啊,我用不上。”

向南夺回去看看,也是皱了眉头。

邵右清朝向南的下三路看去,“不过你好像勉勉强强能戴上,我记得有一回买错号了,你用还是凑合的。”

向南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微妙差异,突然很不高兴,“太难受了,我不用。”

“我让你干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向南闷哼一声,“你每次求我干你,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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