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到戴泽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然后道：“你知道的，在网上说话总不要钱，也不需要负责，都是脑子一热敲敲键盘就发出去了，你看看就过了，没必要放在心上——你在看什么？”
戴泽似乎对斯塔克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接着迅速扬起一个淡笑，歪了歪平板，让它足够被两个人看见。
平板上，一个满脸雀斑的小男孩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的呼吸平缓，睡容安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画外传来。
“谢谢神盾局，医生说我的儿子已经脱离危险了，如果不是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斯塔克皱眉：“这谁？”
戴泽扬了扬头，眼底还有些小得意：“我救的小孩儿。”
“他就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手环的理由？”
“嗯。”
斯塔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可她感谢的是神盾局。”
戴泽不以为然道：“难道你每救一个人都要昭告天下说‘嘿记住了你是我钢铁侠救的’吗。”
斯塔克：“对啊。”
戴泽摆手：“那太奇怪了。”
斯塔克耸了耸肩：“默默无闻的做好事可不是我的风格。”
戴泽想到斯塔克在面对媒体时明明很想说却要偏偏装作我不想说但我不得不说的样子说出“man”这句话的场景，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是真的。”
在这位超级英雄的人生字典里，大概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低调”这个词。
戴泽收回平板，笑着问道：“那么大名鼎鼎的钢铁侠先生，你这个点出现在我的房间，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斯塔克想起了他上来的正事，然而说起时他就像卡壳了一样，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应该没有在网上看到什么，嗯，奇怪的，不太好的言论？”
戴泽想了一会，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说我是魔鬼，说我该死，我说该下地狱的言论的话——”说到这里，厨房那里传来“叮”的一声，戴泽惊喜道，“啊，我的小甜饼烤好了。”
然后这个年轻男人就在斯塔克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松快地起身，从烤箱里取出烤好的小甜饼倒在事先准备好的漂亮小食篮里，又现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过来摆在桌上，看着斯塔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斯塔克捏起其中一块反复看了看：“……小猪饼干？”
戴泽愣了一下：“是钢铁侠饼干。”
斯塔克用一脸戴泽很难找到形容词的表情说：“你把我捏得像只猪？？”
戴泽连忙推了另一块饼干出来：“这是美队饼干。”
斯塔克这回心理平衡了，看了猪一样的钢铁侠饼干一会，有些嫌弃地把它放进嘴里，下一刻一股浓郁的榛子香蔓延在口腔。
“喔，还不错。”
戴泽笑道：“午茶时间。我烤了很多。”
斯塔克点了点头，在捏起下一块前，他状似随意地问：“你看了那些话，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戴泽端咖啡的动作一顿：“我以为这件事已经揭过了。”
斯塔克往后一靠，双手环胸做出一副聆听者的姿态：“有些事情总要说出来的，你看着也不像是会找人倾诉，抱怨的人。”
戴泽看着他：“所以你自愿当一个听人倒苦水的垃圾桶吗斯塔克先生？”
斯塔克打了个响指：“对，没错，看在你也姓卡博内的份儿上。”
说完四周就陷入寂静，斯塔克盯着戴泽等他开口，而在戴泽开口之前，他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会，戴泽叹了口气：“我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斯塔克收起了他脸上随意的表情，认真道：“得了吧戴泽，你帮了他们，他们却排斥你，憎恶你，甚至用——那种眼神看你。”
就像在看一个，垃圾一样。
戴泽平静道：“当初你刚见到我的时候也是那么看我的，你假扮德罗萨的时候。防毒面具可没办法遮住你的眼睛。”
斯塔克张了张嘴，有些干瘪地解释：“……我那时候不了解你。”
戴泽笑道：“他们也不了解我。”
“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一群不了解我，仅仅只是惧怕未知能力的人感到难过？”
斯塔克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挫败地搓了搓脸：“我就说，安慰人这种工作不应该让我来做。”
戴泽张开双臂：“老兄，这里没有需要安慰的可怜呆，只有一个准备享受午茶时光的人。”
斯塔克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小西装：“好吧，那你继续你的午茶，我继续我的工作。”
说着他抓起外套出了门，等完全听不见脚步声后，戴泽坐在他的位子上，缓缓收起了那个维持到快要僵掉的笑容。
他扭头看向窗外，广场大荧幕准时准点地播报着午间新闻，他再次在那里看到了汉考克的新闻。
傻大个超人这次救了一个火车来了还傻愣愣站在铁轨上的小女孩儿，他将小女孩护在怀里，体积庞大的火车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车头陷进去一个人形，后面的车厢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撞上来然后歪七扭八地倒下去。
画面里，汉考克抱着小女孩从陷进去的车头里把自己拔丨出来，小女孩完好无伤，可惜有点被吓傻了，哭着跑去找了她妈妈，也没看汉考克一眼。后面倾倒的车厢里，乘客们狼狈地爬了出来，他们把汉考克团团围住，开始指责他的不周到。
“你为什么不把小女孩拎起来飞到天上而要选择撞上火车？”
“见鬼，后车厢那个女人一定被这场灾难吓坏了，她还怀着孕呢！”
“你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汉考克。”
傻大个超人的身高优势让他站在人群里就像鹤立鸡群，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双腿用力一蹬，地上再次因为他巨大的冲力留下一个大坑，周围尘土扬起，离他最近的那群人呸呸地吐着泥巴，嘴里依旧在大骂着什么。
“破坏王汉考克再拆一火车，拜托，为什么哥谭市的超人就那么迷人，我们的超人就这么——啧，他甚至不配被叫一个超人。那么今天的午间新闻就到这里，感谢您的收看。”
戴泽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以前他经常被汉考克的各种新闻逗笑，除了大庭广众下裸奔，有一次他拎起沙滩搁浅的鲸鱼扔回大海，结果庞大的鲸鱼准确地砸翻了海上的一艘游轮。他追捕抢劫犯，把抢劫犯连车一起插丨进了电视台的信号天线上当串串。
那时新闻记者会慷慨激愤地指责汉考克又给洛杉矶带来了多少多少经济损失，然后在新闻结尾时放上汉考克的蠢脸，好几次戴泽因为他的新闻被逗得哭笑不得，但这一次，他笑不出来。
现在他无论回忆起哪一次，他都笑不出来。
这时，刚出去没多久的斯塔克忽然又折了回来。
他撇到玄关处飘在半空的一只拖鞋，皱了皱眉，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戴泽看了他一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