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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53)+番外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足够,一瞥之间,却已经丢盔弃甲,兵败如山。

——梁大人,辛掌堂,的确是极能用刑的。

那一晚,我伤手而不自知,可他们什么眼力,怎么会漏看。

从此知道不能死逼,却可活磨。

“你起来罢。”我不想问他来做什么,他主子怎么吩咐他,除了苦肉计,还有什么后招。

我这些日子攒起来的力气,尽数流失。

我直接缴械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水流变化多端处,可将挡板改为多档,能适时抽取插安。水势太低之处,可用良木代替竹材。中凹四高之地静止不流的水,可用稍改构的水车,借人力畜力起出。”

“你去吧,带什么来的,带什么回去。”旁边鞭子棍杖倒是一应俱全,可我如何能下得了手,“我会尽快遣康羽将图送去。”

他起身,而后收拾了一边东西,躬身弯腰,倒退而行,从我身后出去了。

我坐到案边,发了一会呆。

而后研墨,润笔,抽绢。

——缴械,但并不是说,就会出全力了。

自古而今,因地制宜,水车变化何其多,能满足需要,应付了梁长书就可以了。

再过又何必。

梁长书,不得人心,你怎么可能得我鼎力相助。

其实,你用错人了。

负荆请罪的若是你,我会抽个三五鞭……

而后倾囊相授。

真的。

七十

画了整整五个半时辰的图。

极淡的墨打轮廓,而后借小炉烘晾干,浓墨一笔笔尽直尽圆地勾出。

旁边一一细细注解标明。

午膳稍用了些,康羽回来后研墨洗笔打下手,梅蕊桃青布茶倒水,好像还端过次点心……不记得了。

进出都悄无声息。

他们该高兴才是,不知为何,却是喜忧参半。

遣了康羽送去东西,胡乱用过些充做晚膳,泡了热水消去一身疲倦,卷了里衣直接睡了。

已近子时。

朦朦胧胧间,有暖暖的人贴在身上。

——穆炎的身子总是很暖很舒服^_^

蹭了蹭。

下一刻猛然意识到不对,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心中冰冰刺痛,神智尽数醒来。

的确是穆炎。

——梁长书!

不知你又看上我什么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动作。

明明看到我醒了,却还是……

还是搓揉,而后坐下去,试图塞入自己后穴。

被他的手伺弄,不是没有感觉的。

太熟悉的感觉,但是不知为何染了沉重和绞痛,以至于打不起精神。

身体不是自己的,和去年十月初二晚上无出左右。

梁长书当初辱我,如今又辱穆炎。

我当初想尽办法无能幸免,好在今日穆炎不会如此下场。

避开他,往后抽身坐起。

穆炎分腿跪坐在那里,撑手在大腿上。

好好一个人,这模样,无措至极。

“你被遣来要什么,直接说就是。”跪起身,伸手拿了他脱了挂在床栏上的白色内衫递过去,“我不堪你如此。”

手感可知,那衣服竟然是极好的料子。

梁长书真是一台戏文一套衣,精心包装。

穆炎双手接了衣服,垂手捧着,人却僵硬。

“你家主子待你为死士,向来不变。”膝行挪过去,环了他,“我待你为穆炎,又何曾有悔。”

“所以,你来要什么,说就好。”小心拥抱。

他伤未好,自然不能受大力紧箍。

而我,现在能对他做的,也……

仅限于拥抱了。

人和人之间的拥抱。

“我能给的了的,必然不会让你为难了。”松开一些,抽出他手中如水丝衣,替他披上,两手穿入袖子,襟口理好,隐扣扣齐,衣带系上。

穆炎好似一个大娃娃,一动不动,任由我摆布。

“大人令属下事公子……于枕席,并无他索。”他说得迟疑犹豫而低哑,大概以为我勃然大怒,将他赶出去。

而后他就无法覆命,又是办事不力了么……

——眼下他如此,对着他,我哪里有力气怒得起来。

“好。秋天夜凉,你就留我这里充作手炉吧。”下床,回身轻摁他肩,教他躺了,被子盖了,“我去去就来,回头借我暖暖?”

“是。”

手下的肩膀一点点松了下去。

我放下心来。

转身,点灯。

穿衣,着履。。

梳发,正冠。

揭帘,唤人。

“梅蕊!梁大人现在何处?我有要事见他!”

梁长书中午替这次加驻边关的军队将领洗尘,晚上又和本地一干官员乡绅等人商量相应事宜,散席不久。

我到的时候,并无其他客人。他一个人在水上亭里对月小坐,不知在想什么。

这真是天意……

“梅蕊,你这里等就好。”我抿起唇,盯了那个人影一眼。

吩咐完毕,举步前行。

过长廊,踏石阶,入小亭。

没有唤大人,没有躬身行礼,没有敬语敬言。

“当初以为,我和他,相依为命,是我的错。既然不是,如今放他到我身边,时时提醒刺痛,你一旁看戏看得很开心吗?”走至他面前立定。

“是在窗外埋了耳目呢,还是令他一月一报?或者,一日一报?”

“你还是有脾性的呵。”梁长书喟叹了一句,没有回答质问。

——莫非在怀念我和你去年的数次交锋?

那时赏识,自然有助相处。如今再回头看,就是你自找苦吃。

“不错,我当然是有脾性的。”走到他面前,左手极慢地揪过他的领子,我低低一笑,温言细语,轻轻道来,“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如此的姿势,两人相隔不过几寸,呼吸和说话的气息都能拂到对方脸上。

而我,还在不断缩短距离。

梁长书眼里短短一瞬闪过微微一愕,没开口喊人。

——这就够了,太够了。

把他往旁边一带,朝栏外重重一手推出,顺势在他背肋狠狠踹了一脚。

“扑通”一声,梁长书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压坏了一片开败的荷花,没入了残荷泥水的秋夜池中,砸碎了他看了半天的月亮倒影。

拍拍手,掸掸衣服,我点点头,并不抑制自己脸上的笑意。

在心里把自己赞美肯定了一番,抬脚往回走。

——今天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

他的随身小厮忙着捞他,水声,扑腾声,焦急声,身后听起来一片混乱。

面前,两剑交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黑衣蒙面人拦了我去路。

我步履如常,径自往前行。

“你……”梁长书从水里挣出脑袋,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呛到,狼狈地咳成一串。

两个黑衣人一边退,一边移剑,从胸前的高度往上走,而后架到了脖子。

锋刃已经划破了领子。

冰寒的锐气,我喜欢。

下一刻,在触及皮肤之前的一瞬,两把剑齐齐撤开。

——梁、长、书!

仗的正是你现在初得好处,伤不得我,也不能闹得无法转圜。虽说你我底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尚有待商榷,面子上一直顺顺利利。

要拿穆炎来磨我,也动不得他。

何况寺御在镀城,讨个人情也容易。

你欠我的,辱我的,哪里是这一场冷水澡就能洗干净的。

再往后……

东平大军攻完尉,必欲取此地。

这样的顺手拾惠,历史上何其多。

你想料理我,也得有空暇心力才行。

也得我还在这里才行。

至于缺衣少食的待遇……

比起长期郁抑,怒火压积……

你叫我画图,要我讲解构架,外出指点事宜,此上若要苛刻,总也有个限度吧。

饿不昏冻不死就可以了。

七十一

回院。

“公、公子可要歇、歇息了?”梅蕊提着灯也不知道放下,就这么站在门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