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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3)+番外

正堵上最后几块木头,缝隙里滑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连鞘带匕,嘿!

“我说,你有解蛇毒的东西吗?”拔出来看看,好家伙,映着微光,寒芒凛冽,刃线流畅,真的是手工打造?

我敢打赌,在那把破斧头上签字画押小菜一碟。

空气温度低了些。

“当我没问,那,现在要不要再给你去弄个香喷喷的烤红皮老鼠?柴房西北角里那窝老鼠好像新生了窝小崽。”没解药谁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啊。

“啪嗒。”

脚边落了个小囊。

“带上。”

“哦,能防蚊子吗?”传说中的辟邪丹到手。

“……”

算了,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第九天。

中间又有搜过两次,还好马马虎虎,不算严密,而且没有狼狗什么的。

“你要走了?”我把玩着匕首。

他伸出手。

“早去早回。”乖乖放上匕首,再掏出辟邪丹搁上去。

这个东西带着能防蚊子,长虫近到身旁会变迟钝,而且不会咬人,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贴到窗子旁边听声音。

“如果我是丢了东西的人,既然宅子里怎么搜也没人,四周又不见逃跑的踪迹,那就先打草惊蛇,再守株待兔。”开始整理柴堆。

一回身,吓了一跳。

离我一尺,全身从头黑到尾……脚的一个人。

这么看来他倒比我高了不少。

“怎么过来的……”我拍拍心脏,抬头看他的眼,指指老地方,“还住不?”

他往上比了个手势。

眼前一花,没人了。

“OH,MY GOD!”愣了半柱香,太阳穴突突狂跳,我不由蹲下来抱住脑袋呻吟。

头一次,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里不是我原来的世界,那个正常的,有车子手纸牙膏牙刷抽水马桶的世界……

——有时间精力抱怨,说明我目前的情况还不错。

本来以为他既然受这样的伤,达成我的要求不会是容易的事,起码要等他好了五六成。

没想到只过了小半月不到,邓家上头的主子走了两天后,他子时末点了十几处火,闹了个鸡犬不宁,主院差不多全毁了,帐房更是烧得一干二净。几个新买的人逃了,几个老仆居然也有卷了东家东西走人的。

蓝璃那张,他还是偷出来了。

我亲手点了,亲眼看着化成灰的。

不得不承认,那幽蓝的火焰舔着,贪婪地吞没泛黄的卖身契的过程,真是有着值得眯起眼,端杯红酒,慢慢欣赏的美妙。

“走。”

“等等,我要看着柴房烧干净。”

山脚下,远处笼在晨雾中的大院蹿起的火光拨开了薄薄的湿气,十分抢眼,在凌晨的暮色里分外明亮。

橘红的跳跃,令人似乎能觉到那份炽热远远传来的一份暖洋洋。

一切可能成为证据的物件都彻底消灭了。

蓝璃,你受过的苦,我替你记得,也替你回报了那么一些些,你就安息了吧。

这具身子,我会尽量善待它的。虽然……

有些零件生在自己身上还不怎么适应。

嘴角勾出一缕微笑,我转身,跑了一段路,赶上死里逃生的死士。

“你叫什么?”身体已经不惧怕这种程度的运动了。

“你不必知道。”

“哦,我明白。今天开始,我姓时名临。”石玲,时临么……不算讨厌,将就了用吧,反正不过代号而已,“时光如梭的时,登临望远的临。”沉默的旅伴的确无趣了些,不过也将就算了,他还兼了免费导游呢,“我的意思是,还得一起赶几天路,你总得有个称呼吧?不好老是叫你喂喂喂的。”

“……”

“要不,小黑?”

很经典的名啊。

只是么……

小狗的。

“……”

晨间吹来的风,有些冷。

“因为你一直黑衣服啊,那,阿黑?”

“……”

风,似乎更冷了。

“不怎么说话,老板着脸,偏偏功夫很好……叫穆炎吧?”

“……”冷冷一剔。

风的温度倒是正常了。

“穆是禾旁穆,取谐音,木头的意思,不说话又没表情。”往身后望了一样眼,走的下坡路的缘故,已经看不见邓家了,我仰面迎风,微微一笑,“炎是火上火,夸你放火的本事一等一的好。”

“我不识字。”

“……”不早说,“能听明白我是在叫你就好了。”

从黑漆漆里刚开始泛起鱼肚白的凌晨,一直走到日头高高的正午,穆炎终于朝路边的一个茶摊拐过去。

我按按已经觉不出饿的肚子,抹了把汗跟上。

长时间快速的步行,还是有些吃力。

“两位要什么?”

“两大碗茶,六个馒头,一碟腌萝卜,二两酱肉。”落座在长凳上,看了看高高的热辣辣的日头,我往茶棚里头隐蔽的方向挪了挪,“另外要一斤饼子。”

“来勒!”

茶博士很快过来,左手扯下肩上灰不溜秋的长形布巾,抹了抹桌上灰尘,一甩腕子,搭回肩上,右手提壶,左手翻过两个叠着覆在桌上的碗,倒了两大碗茶,转身过去没一会,又端上了馒头烙饼和两叠小菜。

萝卜很大一盘,只要三文铜钱。酱肉薄薄几片,摊在同样大的灰白色粗瓷盘子里,可怜兮兮的少,却要六文一两。

饼子裹到包袱里收好,桌上的竹筒拔了双筷子,拨了一半酱肉到萝卜盘子里,又拨了一半萝卜到酱肉盘子里,一个拉到自己面前,一个推给穆炎。

就了粗瓷的碗喝了几口凉茶,唇磨到碗沿,有些扎到,痒痒的触感。

茶是粗茶,老茶树上的老叶子制的,泡不开要熬煮的那种。当然比不上有名字的那些,入不了茶客的眼,但是解渴消暑。

水是井水,摊子连着几间茅草屋子,估计就是在屋子后院里头现提的。

茶水黄里透了些棕红,倒是清亮亮地宜人。

戳了个馒头咬了口,交到左手举着啃,我另外拔了双筷子,夹了片酱肉。

一抬头,正看到对面的人盯着面前的盘子。

“穆炎?”竟然在发楞?

隔了纱帽,看不出有没有表情,估计还是万年不变的神色。

他捏了个馒头,掰开,夹了些萝卜酱肉,送到斗篷底下。

我放弃追究,专心自己的食物。

馒头是黄黄的,还能看到碎碎的黄褐的麦麸,口感自然不能和任何一家超市的任何一种面包比。

算了,好歹是全天然无污染有利消化道健康的。

腌萝卜,有长长的根须,咬起来吱嘎吱嘎响的老萝卜皮。

没关系,根须也是可以食用的部分。

酱肉连筋带皮,瘦肉居多。

这年头的肉,以肥为美。我不打算学习欣赏这种美,以便苦中作乐捡个便宜。

粗糙归粗糙,总算是有正常的一日三餐了。

穆炎吃东西得比我快,但是要解决四个。

没错,六个馒头,他四我二。

那馒头硬实实的,比邓府里的分量足,一个几乎就二两,我吃两个已经有些勉强了。

偷觑觑他的胃部。

周围忽然好像冷了几度。

连忙转开头,不过已经有了结论,那里还是黑黑扁扁的,没有凸出来。

瞟着他够过盘子里最后一个馒头。O-O

算了,人和人是不同的。

捧起茶碗,慢慢一口一口喝。

趁这会,好好休息。等他吃完,就又得开始赶路了。

一转眼,看到两个小屁孩在一边玩泥巴。

三四岁的一个女童,和刚会走路的弟弟,是茶摊人家的吧。

摊主唤那女童去屋里拿样东西,小男孩继续自个玩,不小心在凸起的泥巴堆上拌了一跤。

没哭。

撅撅嘴,自己爬了起来,继续玩。

哭泣是小富人家得宠孩子的专有权利,他的爹娘,甚至小小的姐姐,都忙于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