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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13)+番外

也可能是三个……

已经辨不出来了……

人体皮肤的触感。

一个凉凉的赤裸身子就到我旁边。

梁长书脱衣服了?!?

凝起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睁开眼。

入目的却已经是一片模糊,光线也不好。

不明白……

太热了……

二十一

——有些事正在发生。

久违的调侃在耳边轻轻被曾经熟悉的声音唤响,意识重新回到了我身上。

不着急睁开眼,先做好最基本的心理准备。

起码,我还活着。

拥有基本的健康,和清醒的头脑。

没错。

手脚俱在,十指无缺,思维正常。

呼吸的空气里,有着浓重的暧昧,体液的味道,还夹杂了几缕腥味。

耳中是自己的呼吸,还有旁边的一个。外头院中间或几声鸟叫,隔了窗子,听不真切。

身边躺的,肌肤相贴,知道那人全身赤裸。

而且,就弹性看来,不是绵软的女子。

身下,咳,确切地说,肛门和直肠,没有太过惨烈的痛感。

既然令人发指的遭遇没有到惨绝人寰的程度……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他了。

面对梁长书。

睁眼,入目的,和昨天早上一样,白色纱帐,其后的重漆深红床顶。

昨天一天,具有一定的,铭记的必要。

……当然,对于某些事,最好遗忘。

控制住节奏呼吸了会。

目光慢慢移向身侧,我看向身边的人。

哇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旁边躺了个面目陌生的男子?

躺了个陌生男子也算了,为什么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齿印?

一身情事痕迹也算了,为什么他沉睡不醒?

意识不清醒也算了,我刚好偷偷溜走……

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鲜红粘稠的液体?

而且,而且……

跳起来揭了被子拎着一角猛然甩到一侧。

还,还,还有,有新的在出来?!!

连滚带爬扑下床,随手扯了块不知道什么布料往身上一套,跌跌撞撞跑出去,一把推开门——

“来人那!!救命啊!出人命啦!!!”

“公子?”梅蕊桃青慌慌过来

“去叫大夫来!”朝梅蕊吼了一句,又朝桃青一指里面,“你来看看……”

“公……”梅蕊欲言又止。

“怎……”一字出口,回头看清梅蕊的神色,我忽然明白她要说什么,后一个音吞回了肚子里。

“公子。”梅蕊低低道,“让梅蕊桃青去收拾罢。”

收拾么……

她们不会不知道我房里什么人,什么事。

微微一晃,稳住重心,青白的晨光里,我豁然明白过来。

请不了大夫么……

——疯子,疯子!

我不清楚为什么中途换人。

大概我那些话,迟了一步,生效了……

对梁长书而言,目前的我,有用的棋子。

所以,花费一个死士确保我性命无忧,是必要的,应该的……

和遇刺了,遭意外了,令人护住我是一样的。

可偏偏,这张脸皮像他故人。

而死士,不值什么。

所以……

就算我没有伤了那个人,他,也绝活不过下一次任务。

命如草芥。

疯了,疯了……

这世道,疯了,疯了!

“梅蕊。”举步跨回房里,我开口,吩咐,“告诉梁长书,若医不好他,我和他的交易,作废。”

吐字清晰,语调平静。

不错。

迈步走进内室。

脚下稳当,步履大小如一。

很好。

去看看,能不能先做些什么。

二十二

床上一片狼藉。

凌乱的,移了位的,皱巴巴的浅色床单。染了血,白浊和汗的被褥。翻得歪了斜到了一边的枕头。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赤裸的,肌肤黝黑的,毫无声息的身子。

长长黑直的硬发,散乱而偏粗糙。

那人还睡着。或者说,昏着。

“桃青,床上暗格里可有伤药?”

“……”

跪坐到他身边,不敢移动他,随手撩拢他的发,撕了袖口布条系好,露出干干净净,平平常常的眉眼,陌生的眉眼。

背后的桃青没有回答,不知在迟疑什么。

到了这时候,莫怪我逼你们。

“桃青,你不知道这里放了什么、放在哪么?”

“回公子,均是……”桃青揭开一角褥子,拨弄了几下,打开暗格,“并无伤药。”

“打水,绞根帕子来。”

“是,公子。”

肛静脉和直肠静脉丛破裂么……

应该和上下肢静脉出血一样,能压迫止血。

压那里?怎么压?

……

不知道。

室内光线尚不明亮。

从那人破败的身子上移开目光,正巧落到床边地上一小堆衣物上。

全是黑色的。

夜行不见人的黑色。

染血不见红的黑色。

吞噬人的黑色。

不对,吞人的,是……

梁长书!

猛然转头,正对上梁长书的眼睛。

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单凤眼,冰冷而倨傲地看着我。

也看着我身后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仿佛,看着一根折断的棍条,一盏喝过残余的茶。

起身下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盯住他的瞳孔。

威仪的压迫感无形而来。

的确是俯瞰惯了的,草芥惯了的……

回眸看了眼床上。

这一切,其实不是我的错。

但是……

那人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呵……

死了……

死……

一把揪过梁长书的领子——

“这是大出血!是人命,人命那!”

“你懂不懂,明不明白?嗯?人——命——那!!你没了强奸的兴致,好,再好不过,可好歹弄个解药什么的!哪有这样送人丢命的?!”

“#%*&@$……What are you thinking?YOU——BIG——SHIT!!”

胸前忽然一重,视野一黑。

眼前再亮起来,能看清物品的时候,梁长书居高临下蔑着我,冷冷道,“发什么疯。”

扶着墙站起来,咳了咳,吐掉咳出来的血沫。

松手,立定,面对着床,看着那个不知还有没有呼吸的人,我一字一顿道,“梁、长、书,医好他。否则,交易作废。”

“交易?”梁长书语气轻柔地反问了两个字。

我没有回答,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张、家……”梁长书眼里流出成竹在胸的戏谑,和居高临下的鄙夷,几乎微不可见地启唇。

“哈。”不禁笑出来,捉到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柔动人,仿若情人絮语般道来,“梁长书,张家坡六十四户人家男女老幼连带病残一共三百二十九条人命,你不妨在我面前一个个生剥了他们。不错,的确足够我往后夜夜噩梦,日日不得安睡,可你要明白,地府功过簿上,鬼神阎王的秤盘里,这些罪孽都在你名下呢。与我,无半分干系。我至多,不过一个小小的可怜傀儡而已。”

现代律法角度而言,我无罪开释,你要么死刑,要么判上个数百年的监禁,好几个无期徒刑。

好比,恐怖分子,被挟持的人质。

你不该一逼在逼,梁长书。

特别是,当我的底线,你不明白、不可能明白、永远不会有机会明白的时候。

“你试试啊。”我微笑,怂恿,迎着那没有变化的单凤眼。

迈前一步。

“只是张家坡离这里,有些些远呢。”

第二步。

“而他——”

一指床上,再迈一步。

“——如此的凄惨模样,撑不了多少时候啦。”

“等替他收了尸,你梁长书,大可再去找个广、湖、公、子,不是么?”

第四步,已经踏到了他面前半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