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桑齐。”热力依拽着她的手，将暮桑齐拉回到现实。暮桑齐又看了一眼贝真，这才想起面前还有两个贝真说是可以帮他们的人。她茫然地抢起头看着这两人，这两人也在打量着她们两个。他们的功夫高出自己许多是无疑的，只是冷不丁听说他是纳木尔王子……
暮桑齐看着那个男人，他一直盯着热力依，似乎是要从她脸上找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暮桑齐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地，“卑职暮桑齐见过纳木尔王子殿下，还有这位晏大人。”
自衣人扶着自己的马轻皱眉头，不期然叹了口气。纳木尔回过神，“不要多礼，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纳木尔。”
“可是……”暮桑齐听他这语气，似乎他并不怎么想帮他们。但除了他们，她和热力依在郢国已经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为了躲避明渊的杀手，他们才乔装成镖队。现在贸然去找官府，就算有两国和亲的文书在手，官府只怕也未必肯信。她又吸了口气。纳木尔的斯兰先王撒蒙之间的恩怨在斯兰早不是秘密。撒蒙夺了纳木尔的王位，将王子和王子的母亲流放。这种仇怨，纳木尔不肯帮忙也在情理之中。他若不帮，郢国只怕也再指望不上别的人。
不管怎么说，热力依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送到郢国京城。暮桑齐打定主意，举起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跪到纳木尔面前，“殿下，这是您的侄女热力依公主，今年十一岁。不论她是生是死，于两国和亲并无多大影响。郢国和斯兰必定是要联手对抗西戎。热力依公主情愿去郢国和亲，是要向代东苏布王向郢国表示斯兰求和的诚心。就像当年您的母亲锦城公主入斯兰和亲一样。东苏布王只有这一个妹妹，斯兰只有一位公主。西戎人想破坏和亲，灭亡斯兰。他们已经在路上杀死了热力依三个替身。你们看到的箱子里的那个，是我的亲妹妹。热力依已经再没有替身。请王子殿下看在斯兰百姓的份上也不要推辞，将公主平安送到郢国的京城吧。”
说完，弯刀抹向自己的脖子。“铮”的一声脆响，暮桑齐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弯刀失手坠到地上。她搭着巨痛的右手看到白衣人手中的细剑在空中划了一道银线收回伞中。原来这文弱的跟女人似的男人像纳木尔一样功夫深不可测，而自己起先竟然还想偷袭他。幸而他未下杀手。想到贝真大人死前说的“太好了”。如果他们肯护送热力依，可不正是太好了么。
暮桑齐朝纳木尔和白衣人重重磕了个响头。白衣人不屑地笑道，“看你小小年纪，却也学人耍心机，还敢说汉人最多诡诈。”
“卑职出言不逊，请晏大人海涵。”暮桑齐匍匐在地上，“请大人看在热力依公主身负郢与斯兰两国交好的使命的份上不计前嫌。”
“……与我何干。”白衣人转身。
一直在一边看着热力依的纳木尔长长地吐了口气。他跟撒蒙自小便没多少兄弟情谊，撒蒙从来都当他是一个妨碍。父王去世，撒蒙想也不想地要将他和母亲两人架在火堆上随父王殉葬。若非几个老臣拼死拦下，司马空早就化做了黄土。饶是这样，面前的小姑娘却也是这世间还同他有血脉关系的亲人之一，撒蒙死后国运式微，身为撒蒙的女儿，她才十一岁便要孤身前往郢国和亲。他扶着热力依的肩膀，“阿泰（叔叔）……送你们去京城。”
热力依也不明白白己怎么突然多了个阿泰。这一路上的杀戮已经看得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人。她茫然地看向暮桑齐，暮桑齐喜出望外，“多谢纳木尔殿下。”
雪后初霁，天依旧是冷的，路上的行人也依旧不多。四个人快马加鞭。一刻也不停地打马狂奔。司马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热力依。不愧是斯兰儿女，小小年纪，就能驾驭马匹，一路颠簸也不见她叫苦。
贝真兵行险着，用一条无辜的性命换下这个惶恐的小公主的性命。追兵恐怕没这么快来。趁着路途平坦，他们要尽可能跑快一些。
看着热力依风尘仆仆的样子，司马空低头叹了一声。
六年前大败斯兰，逼得撒蒙自刎，斯兰的边境后退了数百里才得以苟延残喘。那些三十几年前被多罗伊统一的斯兰各部一夜之间又分崩离析，大小部落各自为王。扎哈力拼死保着撒蒙的儿子东苏布即位，又借着东苏布外祖桑黎的势力与王族嫡系血脉的威望，慢慢兼并吞噬着周边的小部落。这些年总算把斯兰的大部分都归拢起来。
想不到他会对郢想出和亲这步棋。纵观周边，西戊或是白夷、胡越，这些年都虎视眈眈四处吞并。只有郢国在稳定了周边之后，与民休养生息。虽有小仗，都是防御侵扰。而且以郢国目前实力而言也没有心力去吞并他国，联合弱国一同对抗强大的西戌倒是最好的一条路。
东苏布，似乎才十九岁，比撒蒙要有眼光多了，也沉得住气。只是要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交换平安……
司马空想到母亲锦城公主。
晏敏听到司马空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真要把她们送往京城？”
“嗯。你担心吗？”司马空握着晏敏的手。京城，不论是他还是晏敏都留下不甚美好的回忆。虽然已经时隔六年，也不知道郦宸风有没有忘记过他们，若是见到，是不是照样格杀勿论。这些年过了太久平静日子，血腥气早就闻不惯。他一人也就罢了，这事原也跟晏敏扯不上任何关系。
晏敏捧着司马空的手，“不管前头是什么，你我总有办法。不管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去就是了。一个人太无趣。”
司马空笑了两声，“那就有劳图雅。”
第80章 番外四
“你为什么不叫纳木尔？”走了两天平安无事，热力依放松了许多，跟司马空也熟络起来。她歪头看着坐在老马背上的司马空，平白多了个叔叔，还把自己斯兰的名字改掉，取了个汉人的名字。
“司马空这个名字更好听些。”司马空笑了笑。
“可是，纳木尔在斯兰是‘至上尊贵’的意思。”热力依不解。
“呵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热力依摸着下巴，司马空摸摸她的头，“可能你以后就懂了。”
“哦。”
相比于那个在斯兰已经多年不曾露过面的王子殿下，暮桑齐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叫晏敏的汉人。晏这个姓她有几分熟悉。汉人曾经有个大将军跟斯兰交战多年的就姓晏，只是年纪跟这位晏大人不相符。不知，他们是不是有关系。不过，若是那位汉人大将军的后代，难道不是应该在朝中担任大官儿么。
暮桑齐叮着晏敏，他长得十分好看，皮肤白得跟雪似的，两只眼晴很奇怪，明明眼瞳乌黑却看不到光泽。虽然看过他出手，知道他武艺不凡，但怎么也不像跟那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晏将军有关。兴许只是同姓而已。郢国肥乃是大国，却只有百家姓。好些人没有什么关系，却同一个姓想来也是正常的。暮桑齐不再纠结这些，眼下的情势，没有比把热力依平安送到京城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