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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出书版)(58)+番外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南槿低声地道。 

正在回收的手臂微微停顿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被主人放回身侧。寒气中传来的是世间最骄傲的声音:「你令我在中原如此惨败,如果就这样杀了你,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赢过你……」 

「可是今夜的胜者,明明就是三殿下你啊……」 

「比起你几天前所做到的,这算是赢吗?」鹘律奕仰天大笑,声音震动夜空,令人心头油然而生战栗之感,「杀人太容易了,我要做的,是象你击败我那样击败你。在那之前,南槿,你自己保重吧。」 

南槿瘦弱的肩头轻轻颤动了一下,一直闭着的眼睛终于慢慢睁了开来,晶亮的眼珠莹莹润润,仿佛盛住了满天的星光,却又深邃得如同夜幕下的大海。 

鹘律奕的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整个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南槿幽幽长叹一声,「我都说了,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乌木长簪在他苍白的指间闪着凝涩的暗光,食中两指再次横于额前,指尖已变成血滴般的鲜红色,挺秀的下颌突然后扬的同时,乌发无风自动。 

「蝶……蝶变!!」靠在苏煌肩头的无旰霎时面色如土,不由自主嘶喊出声。 

听到这两个字,鹘律奕与苏煌同时目光一震。 

蝶变!! 

世间最神秘的几种武功之一,有此名以来只出现过几次,根本没有人清楚它是不是已经失传,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奇妙的效力。 

传说中使出蝶变之术后,人的武功可以瞬间加倍增长,如同蛹化成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美丽的极致也是巅峰的极致,成蝶的效力只有一个时辰,随后便武功全失,身体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所以每一个蝶变的出现,都是一次美丽的绝响。 

「你明明赢得已经够多了,这只是一封遗诏而已,它真的重要到这个程度了吗?」鹘律奕凌厉的视线紧锁在南槿轻蹙的眉宇之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觉。即使是在所有真相被揭破的那一天,永远不动声色的异族皇子的声音也没有象现在这样不稳过。 

「那封遗诏本身一点也不重要,它所代表的秘密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片国土所需要的安宁与休养。」南槿神情平静地答道,指尖的鲜红已转移至眉心凝结,如同一颗凄美的朱砂痣,「沽塘渡口的胜利固然是整个行动最主要的目的,但那个可以带来希望的新君,还有未来一段让我们富国强民的时间,毕竟也同样是由无数南极星和江北的战士拿性命去拼来的,所以绝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这是我身为整个行动的主导者,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负起的责任。」 

「可是你的未来将有无数强大的敌人,将要面对的最诡谲难测的政局,此时失去武功,你要如何自保?」 

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南槿傲然一笑,「武功并不是我最锐利的武器,失去了它,我还是宾南槿,而且是永远也不会允许自己被你战胜的宾南槿。」 

他指尖轻转,乌木长簪遥指向那卷黄色的薄绢,唇角轻轻一抿,整个人仿若立时变成了一柄无往不利的刃锋,刚刚跃出剑鞘。 

鹘律奕的神情也随之一凝,足尖微微外侧,全身功力足成紧绷,袖袍都好象充满了气体一样鼓了起来,却又停在空中丝毫不动。 

凝视与静默中,不知道是谁先发动了攻势,只是觉得那一刹那,仿若有流星闪电,划过厚重的天幕。 

那是世间最惊心动魄的一战,也是最凄绝美丽的一战。 

即使是亲眼目睹此战的苏煌与无旰,事后也无法描述出那两柄天下最锋利的剑,在夜空交击出的是怎样令人目眩神摇的火花。 

最鲜明的一幕印象,也许就只是那片片黄绢碎屑如雨散下时,宛如断断续续的歌声般飘落的姿态。 

这歌声就仿佛是用撕裂的喉咙带着微笑唱出的,渗出同样鲜红滚烫的血,滴在沽塘渡口,滴在伏牛山隘,滴在东牢外,滴在三角巷,也滴在安亲王府的草坪。 

也许未来还将有无数这样的鲜血滴下,所捍卫的,也不过是世间芸芸众生最平淡无奇的幸福。 

虽然对于付出鲜血的那些人而言,幸福早已遥远如在云天之外,今生今世再也触摸不到。 

鹘律奕的发辫在激斗中散乱,微微几丝长发被汗湿贴在脸颊旁,虽然乌木长簪的利端已抵在颈间,但异族皇子周身上下的王者气息却分毫未减。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象这样酣畅淋漓的一战了。」鹘律奕松懈下全身的神经,居然真正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在那样的一天之后,你竟然还能令我觉得惊奇。输给你这样的对手,痛一点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没有能够了解到真正的你,所以今天能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死得其所……」 

南槿静静地站立着,额前渗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还有些微的喘息,但紧握着乌木长簪的手指依然稳定地如岩石一般,脸上也没有明显的表情。 

「宾公子……」无旰轻轻呼喊了一声,语调中隐隐有催促之意。 

可是南槿双眸一垂,长簪乌黑的木影缓缓收回袖口,淡淡道:「我已经解释过不杀你的原因,所以不会再解释第二遍。只是三殿下要是再滞留不归,只怕就是在贵国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鹘律奕深深地凝注了他片刻,后退一步,点了点头,字字清晰地道:「好。你既有如此气魄,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没有统合八部之前,我绝不再惊扰中原。只是希望你……也能活到我们下次交手的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胡族三皇子足尖一点,跃上了凉亭,但在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一次转过身来,面对着南槿着:「不过你还是有一句话说错了,没有杀你,我并不后悔……」 

南槿微微一震,但立即又控制住了表情,紧抿着的嘴角纹丝未动,视线也坚持着不曾移开。 

鹘律奕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垂下眼帘后足尖一旋,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了踪影。从那流水般的身法来看,刚才激战所损耗的元气,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已恢复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 

「宾公子……」无旰凝望着鹘律奕消失的方向,低声道,「我原本是赞成您让他回国争位,挑起胡族内乱的,可是今天……」 

「今天情况也没有变化,」南槿束好长发,语调平淡地道,「胡族的内乱,对我们仍然是极为有利的。」 

「我不否认有利的那一面,以前我也认为放他回国利大于弊,可今夜一战,虽然他还是输了,但却让我觉得这个人比想象的还要危险,再说他又知道了栩王……」 

「遗诏已毁,你用不着那么担心。」 

「是……遗诏虽毁,可这个秘密本身也是有杀伤力的,被那样一个异族人知道,利弊之间的权衡应该与几天前大不一样……」 

南槿转过身来,虽然目光并不锐利,但无旰还是立即垂下了视线。 

「只要他手里没有确实的证据,我就有自信可以控制将来的事态,而且栩王殿下也要因为这个更努力一些才行。想让这个秘密的威力越弱,他自己就必须越强。」 

无旰抿住唇角低头行礼:「是,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既然公子这样决定,无旰自当遵从。」 

南槿深深看了他一眼,蹲下了身子改换了话题,「你们两个伤得怎么样?」 

「没事,」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一直保持沉默的苏煌立即摇头,「倒是你……」 

「我还可以撑一点时间,先带你们回去吧。」南槿温和地微笑了一下,一手扶住一个同伴,胸口一提气,带动两人的步伐,一起向高墙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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