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我活埋的人(72)+番外

白晟也跟着微笑起来，眼睛里溢满了不相称的水汽：“那真是太讨厌了。”

凌辰南抬手揉揉他的头发，附和道：“真是太讨厌了。”

番外四 秘密

你好，我叫白晟，很高兴再次看到你，毕竟我们从见面到现在也认识这么久了对吧，自我和医生相遇以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看在眼里，虽然最开始你是站在医生那边的，对我有些疏离，但这些日子过去，总算也还是和我慢慢熟悉了起来。

最初你只是对我感到好奇，没关系，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我的脸，也许是因为别的，对我感到好奇的不止你一个人。

但后来，你因为我和医生的谈话，对我产生了更多的认识，也看到了我不一样的一面。

你通过医生的眼睛看我，自然沾染上了很多他的情绪，叫你无法如从前那般客观地看待一切。然而即使透过滤镜，你仍细心地发现了很多不妥之处，叫你心生警惕。

当你在心里猜测这个人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的时候，一定以为自已比迷局中的医生更快意识到这一点吧。可惜你们并不处在同一个次元，也无法透过电脑的屏幕和纸张的页面提醒他，只是怀着隐秘的激动在期待着他发现的那一天。

说实在的，你只是比他更快落入我的陷阱罢了。

既然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既然你也见证了我和医生的过往，就让我大发慈悲教教你我是如何做到的吧。

所谓演员的诞生。

首先你得明白一点，那就是演人格分裂的诀窍是不能当作自己在演人格分裂，说起来有点绕口，但稍微一想你就能明白我所说的话了。因为作为当事者，你必然想要尽力否认这个事实，可不能太过积极地自我剖析啊。相反，你其实并不需要说太多话，也不需要做太多表情，越是讳莫如深，越是会被过度解读。人类的想象力真的很发达，他们会不自觉地联结起自己所观察到的一点一滴，有时候甚至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透过这不真实的种种迹象，在脑海里为此编造出合理的解释，并对此坚信不疑。

说到底，什么又是真实呢？

你看，其实做一个生活的演员也没那么难。

奶糖的存在。

之前我也说过吧，奶糖的诞生其实非常临时，这种没有准备的尝试并不符合我的性格，为了不穿帮所以才将他设计成了不会说话也没有痛觉的样子。

没有痛觉并非完全为了让医生心疼，我本人确实对痛觉也不太敏感，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各种类似自残的行为，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有次热饮泼洒在我手上儿我却也没有在意吧。什么？你说我跪玻璃等伤害自己的动作是为了转移医生的注意力？呵呵，真是敏锐啊。

其实奶糖这个身份我很喜欢，毕竟有些动作由白晟或是蜂鸟来做都不太合适，只能借由奶糖的皮来大肆撒娇。可惜这个人格实在太不完整，我无法经常利用，非常可惜。

不过，就算是如此，那次医生来给我剪裤子时剪刀贴上了我的皮肤——非常冰凉，本应对此无感的奶糖没能忍住瑟缩了一下，但当时医生并没有怀疑呢。

你呢？

关于陆柏舟。

总的来说，我很讨厌这个人。

首先当然是因为他实在是敏锐得可怕，但因为我也是同样敏锐的人（毕竟我是靠吸食反馈别人情绪才活到现在的），所以立马就判断出他对医生抱持着特别的情感了，这种情感虽然不算浓烈，但总归还是有些特别，于是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决定了要讨厌这个人。

那时医生决定要把我转交给别的主治医生时，我着实慌乱了一下，正想着如何挽回走势就听闻被转交的对象是陆柏舟——仔细想想，这不正好吗？一方面可以同医生打破旧有的、诸多受限的医患关系，重建一个新的私交，又可以挡在医生前面和陆柏舟直接接触，所以才说出了那种“你不再是我的医生我不想再和你说病情”的话。

虽然这样决定了，但我深知和对方接触还是太危险了，对方也的确信不过我，数次有意试探，还逼迫我以蜂鸟的身份面对他。

怎么了，说到现在你该不会害怕我了吧，我从不避讳承认自己的心机，毕竟想要的就得自己去争取，不然，不就像那个什么也不说而错过时机的傻瓜陆柏舟一样了嘛。

况且我们关系这样密切，你知道了这么多关于我的内情，没道理会抛弃我吧。

对吧？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做？什么啊，人生如果只有一副面貌的话，未免也太无聊了吧。

我也知道你对于医生处理沈寅川的方法有所质疑，首先我要声明一点，这从头到尾是我的主意，不过是借由医生的手实现罢了。如果你愿意尝试，也会对此越来越熟练——只需要反反复复给一个人下暗示，到最后他就真的以为是自己自作主张的意图了。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过别人，今天就告诉你吧。其实我本来是真的打算在沈寅川出狱后就亲手杀了他的，即使被抓，我也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关于人格分裂的看病史——我可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被他监禁伤害的阴影下和无尽骚扰的压力下做了这些事啊，况且，我都已经在积极地寻求心理治疗了，没有人看到“白晟”的脸不会动容吧，只不过那样就会把和医生的一切都搞砸了。

我们后来付诸实施的计划B成型时间其实并不久，记得那次我作为蜂鸟起床被医生带去精神病院的事吗？是在那次拜访后才有了灵感—你记得吗，我当时问他那个病院里是否关着什么特别暴力特别恐怖的疯子，医生回答说那种人会使用更加激进的药物疗法。于是我又问他如果“白晟”以后都好不起来是否也会被关在这。当时我真心想问的，也是想让医生联想的，是“如果沈寅川精神极度不稳定而伤人，会被关在这吗？”

不过，这样也算留了沈寅川一条命，我觉得自己已经算十分仁慈了呢。

对了，你最关心的人是蜂鸟吧，到底蜂鸟和白晟，哪一个才是真的我呢？说实在的，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因为这并不是三言两语

能够说清的事。举个例子，就好像你是一个游戏玩家。进入游戏的时候是以“蜂鸟”的身份，来到了这个一无所有的、1级的世界，然后你取了一个新的游戏ID，穿上了这个世界的装备，和这个世界的NPC交谈并领取任务，从而顺着剧情线走了下去。你在这个游戏里不断成长，也认识了更多其他的玩家，一直到通关满级前后统共花费了二十年。这时候，游戏里的人物在线下和你见了面，你分明知道你们的关系也仅限于游戏中的来往，却难免会暴露更多那个原本的自己，想要对方连这个你也一并喜欢吧。这时候我再问你，你是谁，你要告诉我你的本名还是游戏里的ID呢？

怎么了，说你是游戏里的人物而不高兴了？别这样嘛，这本就是一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