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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281)

作者: 退戈 阅读记录

倾风神色晦暗:“真这样严重?”

少年瞪大眼说:“你当我是危言耸听?不然禄折冲发什么疯啊?又是一统两界,又是祸水东流的。可惜都没成。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倾风被他说出了一种大难临头的紧迫感。

少年眼珠转了转,憋着坏笑道:“你带着两个小的出去,找到禄折冲,不定还能讨点便宜。”

倾风烦躁回道:“干嘛?要他们缠着禄折冲卖艺啊?哭的本事学利索了吗?”

少年说:“他当年自己在妖域里种下的那捧种子啊,总不能不管吧?勉强算是他半个……孩子?”

倾风如遭雷击,将方才的忧虑都给忘了,惊道:“什么?!”

第187章 千峰似剑

(倾风师妹,你知道薄情寡义怎么写吗?)

少年看着倾风的反应, 畅怀大笑。

他的烦恼好似很短暂。前一刻还在同人讨论着天下存亡的大事,下一刻因为些旁人不理解的乐趣,那些犹豫就自己长出脚跑远了。

与整日苦大仇深的禄折冲相比, 到底是太不相同。

倾风被他笑得心生疑虑,觉得这八百岁的老小子不会是在扯谎骗她吧?

“禄折冲随意埋点种子,便能种出一群先天悟道且资质出众的树妖?那他岂不是半个天道?你唬我呢?”

少年叫嚷道:“你瞧不起谁?我现在可是个大妖!整方妖域都是我的,调用这里的灵力催生几株果树有哪里难?可惜还是用了三百来年才成功,不然能让禄折冲直接抱上孙子。”

这分明是他的恶趣味。估计每日都在想象外面那个禄折冲亲眼见到他“徒子徒孙”时的惊愕模样。

少年折了根细长的竹枝,自娱自乐地玩了会儿, 久等不到倾风开口,问:“你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了吗?”

倾风与他面面相觑了会儿,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问什么?”

“问这天下要怎么办啊!”少年掰着手指数给她看,“问你带走两个小的以后,剩下的我们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劝着我们一起走,让我好找个听起来很英勇的理由拒绝。再问问龙脉消陨后,人境与妖境哪个伤亡会更重……”

倾风感觉有一百本圣贤书同时在耳朵边念了起来,赶忙打断道:“这些啊?我估计你不知道。”

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眯起眼睛,片刻后眉毛一扬, 露出个被拆穿的狡黠笑容:“我是不知道。”

随即眉毛一耷,哀怨地叫唤道:“唉, 你这人好没意思啊!我三百多年没跟外面的家伙开玩笑了, 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何况我口干舌燥地说了这半天, 你总该礼尚往来地聊聊自己今后的打算吧?”

少年轮流指了一圈:“人境剑主、妖境白泽, 还有我, 少元山的定山神树。能与天道较量一番的人都在这里了。那边的那位公子看着还没找回魂来, 你呢?是索性等着少元山崩塌后倾力收拾残局。还是铤而走险,往龙脉押上一注,看能不能叫它死灰复燃。”

林别叙微微转过头颅,也想听听她怎么说。

倾风沉吟半晌,坦诚说:“我暂时没想好。”

少年意味深长地道:“能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啊。”

倾风眉头越皱越紧,思考到后面又舒展开,笑了一下,缓声说:“我在界南的时候,只想跟我师父一起守好边地,别再出现在妖境举兵入侵,人境一溃千里,连夜退守数百里的屈辱历史。我想撑着我师父的志气,帮他走完他的大道。”

她认真道:“到刑妖司后,我第一次认识到天地广阔。我以为凶险万分的界南,也不过是人境很小的一个角落,什么时局动荡、风雨飘摇,我都不曾察觉到。那时我又想我要护好否泰山,护好我师父、先生,以及一众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门。拔出山河剑,叫人境的繁华再延续个几百年。”

倾风缓了口气,手中摩挲着一片竹叶,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到了妖境之后,我的想法也很简单。打下昌碣,叫边地的人族百姓不再受压迫欺凌。叫那帮暗无天日的人奴能抬头挺胸,叫当年被锁在街头的老将乞儿能解开铁锁……”

她摊开手,有点无奈道:“你看吧,虽说我是剑主,好像主意很正,胆大包天,但我其实也只是一个小人物。我只做我能想明白的事情。什么百年之计、生死之劫的大难题,不适合我啊。要我一夕间捋出个子卯寅丑来,比登天还难。”

少年闻言,朗声大笑,拍着手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那你就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只管往前走吧。”

他背靠在竹干上一摇一晃,风轻云淡地道:“凑巧我也是个不拐弯的人。我会守住少元山的最后一丝理智,直到它灭亡之日。届时我们一起做大道下的沙砾,不定过个千万年,还能再垒出一座山。”

倾风觉得他有骂自己头脑简单的嫌疑,不过听他说得如此豪纵不拘,心下跟着松快下来。

少年轻盈往前一跃,飞出一丈远,拍拍脑袋上落下的叶子,过去穿好草鞋,挥挥手道:“我去吃饭了!”

他走两步,又回过头提醒说:“斗笠送你了。那可是一样宝贝,你别随手丢了。”

“什么?这是宝贝?!”

倾风大喜,将脑袋上这平平无奇的竹篾斗笠摘了下来,翻来覆去地查看。

忽然想到自己赵鹤眠送她的那把剑,心生悲怆。

宝贝又怎么样,越宝贝的东西她越是留不住。捂不住两天就弄丢了。

林别叙等少年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心不在焉地从竹林里走出来。

前方的竹叶突然发出一阵海浪似的波动,一根长竹剧烈摇摆,撞着周围的竹子一同晃颤。

视线上移,是倾风猴似地爬了上去,正一只脚勾着竹稍稳住身形,同时压低重心,整个如同一支扣在弦上的箭。在柔韧的竹子被她重量弯折到极致时,借着反弹的力道,整个人朝天上急射而去。

飞到最高处,她抬手挥扑了下,很快往下回落。借着轻功的气劲,翻滚了两圈,平稳落地。

倾风若无其事地拍拍衣摆上的灰尘,见林别叙看着自己,朝他笑了两声。

林别叙也笑,问:“你在做什么?”

倾风比划了下,说:“我想看看这里的天有多高啊!”

这话说得天真又古怪,却实在很符合倾风的性情。

林别叙跟着仰头看了一眼,低沉而累重的心情莫名因她一句话变得空荡起来。

倾风一直觉得他今日反应不大对劲,靠了过去,近距离审视他的表情,问:“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

“心虚啊。不好发表什么大见,免得招那少年讨厌。”林别叙似真似假地唏嘘一句,低头问道,“倾风师妹有觉得后悔的事吗?”

倾风问:“哪样后悔的事?”

林别叙自嘲道:“一想起来,觉得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倾风挠了挠额头:“没有吧。如果当初直接离开京城,或许我会后悔。不过我师父最后同意我回去了。别的再没有什么抉择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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