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月狐疑:“你什么意思?”
“那可是举父的面骨,背面还有你们人族大能刻印的箓文,你猜上面凝聚了多少妖力?”狐狸心情不大好,语气也变得不大客气,“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们人族可以在瞬息之间就掌握大妖苦练数十年,乃至近百年的修为?那不得翻了天了?”
柳随月怔怔道:$1!……”
林别叙声线微凉,补充说:“她是可以短暂地掌控妖力,可她毕竟是人,也并非是习得转化妖力的法门来施放法术。妖气自她血脉中流过一次,就让她的五脏六腑再被摧残一次,且她的经脉可谓四通八达,妖气稍浓郁些的地方都可能会引起反噬。何况,本是意外求得的一命,谁也不知那六万蜉蝣的妖力能维持多久。她越厉害,只能说明她会死得越快。”
柳随月心突地一沉,有些不能接受:$1!?”
作者有话说:
哦,女主肯定是不死的
第17章 剑出山河
(我只能做这明火,我只能做清道的人)
日头出得很快,今日天色该会不错,露气与寒意在金光之下迅速消散。
倾风一路快行,临近溪岸边时,再忍耐不住,随着咳嗽呕出几口血。再想继续赶路,眼前已是阵阵发黑。
远山的峰顶还团在早雾的朦胧之中,她视线天旋地转地一顿打晃,脚步虚浮,再难支撑。随意按住路边的一块石头,顺着滑坐在地。
昏厥过去之前,她脑海里想的还是,出门一次,既送了一把木剑,又没了举父的面骨,亏大了。醒来还是要去南城刑妖司一趟,把寄存在他们那儿的剑都拿回来,免得陈冀说她败家。
等她重新睁开眼时,入目那片星光稀疏的夜空让她产生了一瞬的恍惚,随即便被前方温热的火光拉回了神。
竟然又是晚上了。
她身上盖了一件老旧的长袍,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下去。正对面的陈冀佝偻着背,正用一根木柴在火堆里翻搅。
火光噼里啪啦地响,红色的火星不停往外飞溅。
倾风呆坐片刻,捡起衣服检查,果然在衣摆处看见好几个被烫坏的黑点,万般无语道:“不要玩火。你多大了?”
陈冀这才住了手,抬高木柴,敲敲火堆上架着的一口小锅示意。
里面是炖得正软烂的清粥。
倾风手脚还是无力,双手捧碗都止不住摇晃,所以只敢打一半。
她喝了一口,表情浑浑噩噩地坐着,脑子里好似被凌厉的剑风席卷过,将大多数的思维搅乱成一片混沌,甚至听不清近处那溪泉汩汩的声音。
“弄得这么狼狈。”陈冀略微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目被松垮的眼皮沉沉压着,似睁开又似半阖,开口就是奚落,“你是到阎王家偷鸡摸狗去了?”
这人是真的不会说人话。
倾风提了口气,睡那么些会儿,身体那种沉累的感觉退去了些,说:“我今日碰见了几个对你极为推崇的年轻人,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现在邋遢的模样。”
头发梳得杂乱也就算了,一件灰扑扑的旧外衣还穿得随意,被他自己补得袖子一边长一边短,看起来蓬头垢面。
陈冀睨她,哂笑:“那是,我家养了只吞金的小鬼。”
倾风心虚地摸摸眉毛,决定不与他就着这个话题深聊。
长夜的深邃与静谧,似乎隔绝了俗世的凌乱跟纷扰,天地之间那看不清的风与云,都因此变得清微婉约。
倾风平和地与他说了万生三相镜里的事情。火光映跃,陈冀听完,问了一句:“怎么?知道你父母叫什么了?”
倾风摇头:“没有。”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写有名字的物品,最后也只知道自己以前的小名叫阿芙。
倾风笑说:“其实不多执着,只是好奇。”
她醒来后便陪着陈冀在界南游走,半条命踩在鬼门关里,每日长久受妖力反噬折磨,疼得彻心彻骨,哪里分得出精力去关心自己是谁?
侥幸苟活之后,也忙着跟随陈冀习武。不知自己天年几何,只数眼前的日子,静等残生了却,没那心情去探究诸多。
陈冀点头:“人之常情。”其余的并不多说,只催倾风再喝点粥。
倾风又接着往下讲纪怀故的事。
陈冀静默着听着,神色不似愤怒亦不全是悲凉,更多是一点种不清道不明的闪烁。
她说完后停顿下来,等着陈冀评判,他却又拿着木棍去捅那火堆。眸光在明灭的橙红中变得晦涩,似沉浸在某段感伤而苍凉的回忆之中。
倾风今夜的好奇心真是难得膨胀了,索性刨根究底问个明白:“纪怀故的父亲假意奉承,抢夺你的军功,是真的吗?”
“要么是狐狸道听途说,要么是狐狸故意诓你。”陈冀竟帮他说了句话,“我认识的纪钦明,不是这样的小人。”
权力的风波属实难料,深陷其中,不知会被雕琢成什么模样,陈冀想想加了一句:“如今不知道了。”
倾风往火里添了把干柴,问:“他叫你大哥?”
陈冀:“他确实叫我作大哥,不过不是为了什么巴结献媚。”
陈冀第一次愿意正经地同她说起这段过去,二人闲聊家常一样地往下说。
“我初入刑妖司时刚十五岁,不是什么陈氏主家教养的弟子,只是一个乡野出身的泥小子。纪钦明纵然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身份也比我尊贵,何况他比我大八岁,认真算他该是前辈,我需得叫他一声师兄。”
陈冀抬高视线,望着渺远的某处,回忆着道:“当时先生将我们四人排到一起,我四人……当然主要是另外三人性情桀骜,不服管教,见面就掐个你死我活,非要争个高下。于是就互相比划了一下,定个先后,省去那些徒劳争吵。”
他说到一半,还得停下来自吹自擂一句:“你师父我,一剑惊鸿!”
倾风连连点头:“是是是。”
陈冀眉飞色舞,过了那么多年还为此事深感骄傲,爽朗笑了两声:“自然成了大哥!”
倾风捧场地鼓掌。
“纪钦明最次,他是四弟。不过他这人很有意思,敢抛得下脸面叫我大哥,还为我们几人端茶倒水侍奉了一个月。他技不如人,所以不觉得丢人,只暗恨自己资质平庸。我们四人志气相投,满口大话。猖狂得很。”
陈冀说到这里,都还是神采奕奕的,有种年轻的蓬勃朝气。
这段辉煌而温馨的过去,在他跌宕的人生里大抵弥足珍贵,可惜不多,往后便只余残山剩水。
他说完此处情绪也中断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后面的故事。
虽然一切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可被他掩埋在厚重的风沙里,少见天日,所以再次勾起时有种昏黄、陌生的生涩感。
只是不知为何这陈年的酸楚还会这般浓烈,他一掀盖子,喉咙就被熏得嘶哑。
“十五年前那场大劫,老二去了妖境,老三是陈氏家主的长子,随那六万将士一起下落不明。我也要来横苏,纪钦明是不同意的,他觉得我该留在京城,等来日成为剑主,再杀入妖境。他极力劝阻我,可惜我意坚决,孤身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