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社稷山河剑(191)

作者: 退戈 阅读记录

而此时倾风已彻底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右半边的袖子被溪水打湿了,寒意随着夜风冷露,丝丝缕缕地侵袭,可她却是被热醒的。

倾风恍惚了阵,手肘支撑着坐起了身,面上闪过些许愕然,随即低下头,怔怔看着自己平摊开的双手。

她慢慢曲张着手指,虽然四肢肌肉还有些乏软,可不再像风中残烛似地抽搐了,能使得出力气,还能握得稳一把剑。

剑?

倾风陡然一个激灵,转头寻找那把被自己丢了的刀,很快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摸到了冰凉的刀鞘。

她将上面的水抖了抖,兀自坐在岸边出神,感觉有股暖流正在身体里流窜,就跟面前这条新汇成的小溪一样,润泽了流经之处的一片瘠土。

倾风还不解于自己为何大难不死,耳朵动了动,朝自己身后看去。

数道放轻了的脚步踩在松软的草地上,随风传来沙沙的响动。

倾风察觉自己五感变得比先前更为聪敏,隔着那么一长段的距离,竟还能听见他们压低了嗓子的对话声。

“哪里去了?”

“痕迹瞧着是往那儿。”

“从脚印看,她步伐虚浮,该走不远。”

“那么急匆匆地撤走,怕不是心虚。看来她的伤比我想的要重。”

“此地荒无人迹,又背离主城,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该不会附近有别的狐族在等着接应吧?”

倾风知是王道询又派人来,暗骂那小妖心思忒多,怕不是路过个人都要疑心对方是不是贼。

没再听了,赶紧提着刀淌水过河。

她跑出没一段,身上的血液随之上涌,便感觉脑子七晕八素。伤势是恢复了大半,可连着几日没吃东西,哪里还有体力?

倾风气喘吁吁,扛着刀,怕自己再晕过去,只能放缓脚步。须臾,上空传来鹰隼的几声尖啸,将停歇在寂静夜幕中的鸟兽都惊醒过来。

倾风抬起头,见那飞禽正盘旋在自己头顶,不敢作停,深吸口气,重新奔跑起来。

可她本也不怎么认路,这黑灯瞎火的,仅有一点月华似霜,覆在白石幼草上,什么都看不清,哪里能辨得出东西南北?只能慌不择路了。

倾风听见远处逐渐逼近的杂音,回头粗粗一瞥,扫见一点妖火在清辉中摇晃,用拇指顶开刀鞘,准备随他们打一场了。

她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景色倏然一变,前方凭空出现一座山、一棵参天的巨木。

来得如此突然,仿佛叫人在眼前平削了一刀,再将另一块土地生生拼挪到此处。

倾风瞳孔放大,错愕之余想要止步已是不及,一脚踩到厚重的草地上,撞进了这座诡异奇伟的崇山。

转过身,原先的溪流、土道都已不见了,四面俨然是一片浩瀚空阔的山势。

倾风茫然往前走了两步,有那么片刻,怀疑这一切不过自己荒诞的梦境。或是她已经死了,徒留一股执念在人世游荡。

可如此惊心动魄的体验,再深的梦也该醒了。

倾风抽出刀刃,五指收紧,朝着古木下方的那团幽光走去。

穿过横斜在前的树影,视野平缓开阔起来。

倾风看见那棵干云蔽日的古树下,正那盘腿坐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

对方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还有一半凌乱地披散在肩。脸部轮廓线条坚毅,眉眼鼻骨很是深刻,有种周正又不羁的洒脱感。

身上一件宽袍破破烂烂,手脚都被几根粗重的锁链缚住,正在兴致勃勃地把玩一柄长剑。

他抽出剑鞘,单手托举,对着月光跟上方的妖火转动着剑刃。

那剑身上的蓝色光华似翻涌的波涛,光色流转间,冷色的金属犹如水面一样缓缓流动。

锋芒藏敛于柔和的剑光中,真是一把不世出的宝剑。

倾风停在他面前,跟着观赏起那剑上冷冽的寒光,直到面前人将剑放下,问了她一句:“看什么?”

倾风满腹疑团,可在见着这人之后,心中的戒备不觉消除了大半,那些好奇都可暂且往后退去,她声音发紧地问出最紧要的事:“有吃的吗?”

赵鹤眠挑了挑眉,抬手为她指了个方向。倾风循着望去,才看见那边有棵高大的果树。

倾风觉得这里多半就是少元山,由龙脉妖力蕴养出的果实,真是人族能碰的东西?

她怀疑地道:“能吃?”

“你试试。”赵鹤眠托着下巴道,“应该能吧,我也是人。”

人都快饿死了,还讲究个什么?

倾风问:“您就是妖境的那位天骄,龙脉遗泽?”

“我?妖境天骄?”赵鹤眠抖动着身上的锁链,大笑出声,“你见着这些,还能说出这样的痴话?”

倾风确定了是他。

那自己此番绝处逢生,该也是因为他送了自己一道龙息。

看来林别叙是找着人了。

倾风长松口气,拱手道谢:“多谢先生。”

赵鹤眠潦草地挥挥手:“不必谢我。我受人所托,拿了报酬。”

倾风想问他林别叙的去向,但这话题说来怕是太长,又朝他作了个揖,先奔着果树而去。

她把表皮艳红的果子都摘了,直接丢在树下。

大部分成熟的野果早已被鸟或虫吃了一半,她翻找了一圈,找到最后几个没烂的,才拍拍手跳下来。

弯腰准备去捡,却发现东西都不见了。

赵鹤眠手里抛着一个,面前码了一堆,见她看过来,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掉在地上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

倾风:“……”

他脸上挂着两分笑,眼神中带着揶揄,很难叫人不怀疑他这是什么手段低劣的挑衅。

换做往常,倾风是不介意陪这么个无聊的人玩闹一会儿消遣时间,毕竟这人被困囿于此多年,瞧着实在有点可怜。然而她眼下委实没什么精力,饿得晕头转向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懒得多,又闷声不吭地爬回树上,摘了颗青的,直接坐在上面吃了起来。

剩下的这些果子都比较酸,倾风吃得牙齿发软,口水横流,偏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晃着条腿悠闲地赏景观月。

赵鹤眠果然觉得没意思,招呼道:“你下来吧。”

倾风说:“我不。我饿。”

赵鹤眠把果子往前一堆,无奈地道:“还你还你。”

倾风这才跳下来,一个个捡了,塞进怀里。坐在他对面大口吃起来。

她吃到肚子里略微有点饱意,将手在树叶上擦了擦,问:“先生,请问如何称呼?”

赵鹤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东西,闻言回了句:“你不是已经叫我先生了吗?”

倾风“哦”了声,也不强求,奇怪他的遗泽,又问:“请问先生,掉在这附近的东西,您都能拿过来吗?”

“我又不收垃圾。”赵鹤眠说,“宝贝才是我的。”

倾风用手比划着道:“我丢了把剑,名叫继焰,是一把红色的剑。不知先生有没有看见。”

她也不知道继焰有没有随她掉到妖境来,当时已经顾不上了。要是落在否泰山还好,想来门中弟子会为她收存。若是掉在妖境的犄角旮旯里,可真是哭都没地方。

上一篇:做贤妻 下一篇:盛唐小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