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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150)

作者:退戈 阅读记录

倾风死咬着牙,才叫自己强忍住没笑岔了气,腰腹处肌肉紧绷,撑起剑上的力劲。心说这师叔可真是个冤孽,怎么专门过来克她?

谁人打架边上会跟个说书的先生?是不是还要给他一根抚尺,再端一壶清茶?

倾风凝神,叫自己摒弃杂念,专心克敌。

这百幻蝶不愧是成名妖境的大妖,纵然武学的路数不算精深,可一身防御堪称刀枪不入。不管倾风剑招如何绵密,声势如何狠绝,只管紧紧护住自己腰腹,避开要害,与倾风争持。

倾风还不解她为何不逃,出剑的感觉开始越发不对。

一种微妙难寻的滞涩感从剑尖处传了出来,似乎她的剑刃正在劈开一层轻纱薄雾似的迷障,风与剑刃背道而行,小心推挡着细长的剑身。

陈驭空笑吟吟看了半晌,发觉异常,脸色惊变,失声叫道:“住手!快住手!”

箭在弦上,已不是想住手就能住手得了。

倾风听见他喊话,招式不过放慢了稍许,那蝴蝶精便立即纠缠上来,两巴掌差点扇到她脸上。

倾风退而作挡,对方却不顾一切地袭杀上来,带着无比的急切,以及要同归于尽的疯狂。

倾风无法,只能被动顺着她的招式作挡,连退数步,心下亦是来了火气,从对方漏洞中刁钻地挑出一剑。

这一剑下去,天地间似有一层隐秘的帷幕被扯破了,眼前的景象扭曲撕裂开来,一道黑暗骤然被另一道黑暗所吞没。耳边余下的最后一句,是蝴蝶精欣喜若狂的尖笑:

“破了!陈驭空,你守了十五年的镜花水月,终是破了!哈哈哈!”

倾风心头猛地一跳,带着一种茫然至极的惊惶,剑光还未完全落下,眼前的月、路、人,已截然换了一幕。

蝴蝶精不见了,只剩一个稚嫩小童站在她一寸之外,正弯腰抱起地上的藤球。

倾风不及多想,急忙收势,受内力反震,胸口传来剧痛。剑光转劈在藤球上,将其一分两半,好在威力减弱了九成,没有伤到稚童。

藤球从小儿手中掉落,那孩子怔了怔,看着倾风弯腰咳血,被吓得嚎啕大哭。

不远处的家长被哭声惊动,嘴里叫骂着走出来查看:“又吵什么!天都黑了还不安分,再哭不要玩了,赶紧——”

那泼辣的妇人擦着手拐过院墙,抬眼见倾风一脸恍惚地站在对面,声音戛然而止,面上的几分薄怒骤然转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惊愕,血色褪尽的同时,上前抱起儿子飞速撤逃,边跑边吼道:“来人了!来人了!!先生,快来看啊!城外来了个女人!”

倾风被她叫得浑身一震,扣紧手中的长剑,打量着两侧齐整的屋舍。

家家户户的房屋门前都点了一盏妖火,倾风缓缓转过身,借着路边的火光,看清远处一块青石上雕刻着的字样。

一字一句念出上面字迹:“玉、坤、城。”

倾风心下大骇,加上刚才那阵内伤波及,胸腔内有如江海翻涌激荡难平。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又狠狠咬了下嘴唇,分不清这是蝴蝶精的幻术,还是真的到了这座传闻中的失落边城。

当年妖王亲征,占领界南三座边城。玉坤城首当其冲。

陈氏六万多族人冲入城内,与百姓跟半座城池一同消失,至今不明踪迹。

难道是陷入在这座漂浮的妖域之中?!

倾风在嘴里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舔舔嘴唇,不敢放松大意。看着因妇人叫喊而群聚过来的百姓,斜过剑身,横档在前,示意他们止步。

城中百姓的衣衫皆是褴褛,过得比陈驭空要稍好一些,可也是一副物贫穷困的模样。

为首的男人约莫有五十多岁,虽是一身破衣,却挡不住满身的儒雅气度。

见倾风如惊飞鸟雀,全神戒备,抬手轻挥,叫身后人都退了一步,独自拄着竹杖上前。

倾风剑尖略微下压,看着男人走近,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扯起唇角笑了笑,眸光温和,表明自己并无恶意。先是端详了倾风的五官,没认出什么熟人的影子,再是落在她手中长剑上,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你这剑是从哪里来?”

“你是如何进来的?”

“陈驭空呢?”

倾风心下稍安,却未回答,反问道:“你们是谁?”

男人绕过她身侧,走到青石附近,用竹杖敲了敲石块,又转身指向后方涌动的人群,说:“那些是玉坤城的遗民。我是陈氏的部属。你这把剑该是当年我族家主送给陈冀师弟的宝器。”

他说完直勾勾盯着倾风,等她回答。

倾风斟酌着答道:“我是陈冀的徒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只在外面跟人打架,忽然就进来了。”

男人追问:“陈驭空呢?”

倾风自己都是满头雾水,对此地状况一无所知,更不知他探问这句是为了什么,拧着眉头道:“外头蹲着?”

男人问:“你们破除玄龟的妖域了?”

倾风摇头:“没有。我们是误入。”

男人失望道:“这样啊。”

哪样啊?!

倾风试探地道:“陈师叔出去多久了?你们把他叫回来,问一问。我还有几个朋友也在外面。”

男人淡淡看她一眼,确认她什么都不知道,说:“十五年了。”

倾风一愣。

那中年男子顾不上为她解惑,回过头,用竹杖敲击对面,冲着远处高喊道:“召集城中所有百姓,在城门集合!秘境将破,两境道通,准备迎敌!”

后方推攘的人仓皇跑去敲响挂在树下的铜锣,锣声传向远处,一声声交接,很快响彻全城。

家家户户的百姓挑起夜灯从屋内走出,身上披着外衣,背着简便的包袱。

还有一批壮汉,手中扛着锄头或镰刀,凶神恶煞地走出来,弄得倾风也草木皆兵,分不清敌我,远远躲到无人的地段。

翱翔的鹰隼发出一声长鸣刺破夜空,双翅伸展,自高处滑翔而下,稳稳落在一年轻男子的肩头。

男人侧耳听了听,表情凝重地回头,对身后策马等待的几人道:“不见了。”

陈冀问:“不见了?”

男子点头:“是,马车沿着山道行驶,忽然不见的。方圆十里内没再出现人影。”

众人沉默,除却交错的呼吸,只剩骏马原地踱步,踩在冷硬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陈冀按着直跳的眼皮,小声道:“我心下很是不安,自出上京,便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周师叔宽慰他道:“倾风师侄有大命在身,自可逢凶化吉,你不必太过忧虑。我等快马过去,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陈冀思忖良久,豁然抬起头道:“回京吧。”

周师叔刚要驱马前行,闻言勒住缰绳,问道:“什么?”

“回京!”

陈冀下了这个决定,心头那巨大的不安骤然消解了一半。

直觉是种相当玄妙的东西,尤其是他当初曾获得过山河剑相赠的一缕剑意,虽不似白泽能参悟天机,大难临头时却能得一分微弱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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