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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129)

作者:退戈 阅读记录

“还能是怎么?像这次儒丹城一样,不过要将你送去个更荒落的地方。”陈冀嗤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要亲自送羊进虎口的。”

倾风嘀咕道:“我也不是羊啊。”

陈冀瞪着她,将手上杯子往桌上一拍,语气十足冲道:“你就算是狼又有什么用?那帮妖族在人境不知有什么内应,不舍出块肉去,如何能钓得他们出来!你当是那么简单?到时候就放你一人孤零零地在空城里打晃,街头巷尾四面八方全叫那些妖给围了,你就是狼,也得被摁着当狗打!我看你拿什么嚣张!”

陈冀今日真是七窍都在冒烟,倾风不过蹦出个火星子,都能给他点着了。

倾风摸摸耳朵,暗自腹诽几句,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嚣张啊。何况纪钦明若真有这种打算,总不可能连个后招都没吧?他对我杀性再重,明面上的功夫总得做一做。”

陈冀满口唾沫星子地数落:“我看你就是有心答应,不知轻重,好逞英雄!你们这些小年轻,出门带个脑子都要嫌肩上太重,我能不知道?”

倾风回过味儿来了:“你就是觉着我会答应,所以先骂我一顿是不是?”

陈冀回得理所当然:“不然呢!”

倾风说:“那我要是真答应了,你还得再骂我一顿?”

“不然呢?”陈冀挑眉,“还得添顿打。”

倾风将“尊师重道”几个字默默念了三遍,才勉强扯出个笑来,说:“呵,师父,胡天胡地都没您能算。”

陈冀掀开眼帘,心不在焉又带点警告地瞅了她一眼,随即单手搭着木桌,低头沉思起来。

倾风见他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本就沧桑的一张脸更又老了几岁,拖着椅子坐近一点,说:“师父,你与他说谈那么半天,总该对他品行有所了解。又有那么多年交情在,多少该有点把握。单凭感觉,你觉得纪钦明这人在想什么?”

“说不好。”陈冀摇头道,“人境不安生,谁都不可信,就算是亲兄弟,也有骨肉相残的。我今日几次逼问,他都是隐约其辞,该是有自己的谋算,与我们未必相合。”

倾风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谋算,这人分明今日才告诉她实情,还懒得详说。憋住了没呛声,憋出个不道义的想法来,说:“要不我今夜去他家里探探底?听狐狸说,纪氏宝库里有不少好东西,还有狐妖为他布阵。我去走一趟,指不定能窥出什么秘密。哪怕偷不出宝贝,也争取绑只妖出来。”

陈冀张开嘴,作势要骂,狂风暴雨都酝酿好了,倾风及时从后腰摸出那枚白泽碎片,照着狐狸教过的秘文调出九尾狐的妖力。

陈冀当即忘了发怒,一脸新奇地看着那玩意儿。

倾风说:“狐狸都能全身而退,那我就更不成问题。何况是在京城,真要出什么意外我随意吼叫一声,他能拿我怎么样?只要不被他当场捉住,他哪猜得到我是谁?待盘问完了,我再把人放回去。好过你我在这里瞎猜。”

陈冀抬手指着她,嘴唇微张,又要说出那句很熟悉的话,倾风预知地开口,不给他机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反正我有!”

陈冀悻悻撇嘴,一个字儿没吐出来,被噎得难受。权衡片刻,觉得事无不可。

恰好今日纪钦明还指责他宽纵太过,那就叫这株矮木去他家里转转,试试他家院墙是有多宽,栽不栽得下他这逆徒。

再者——

“你这逆徒!我真是要被你气死!”陈冀心绪转了个数个弯,抓到关键处,火爆道,“法宝都与人设计好了,还来问我意见。我说不行,你就不去了?你是想偷摸着去,到别人家里做贼?你在上京城里学的都是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

倾风没脸说是跟狐狸学的,不如干脆自己认了。豁然起身往外走。

陈冀拦了她去路,觉得这徒弟再不教可能真要歪了,在界南时顶多性情疏狂了些,现在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事也干,还毫无愧色。

不得了哇。

“你别有朝一日,要我去衙门的狱里捞你。”陈冀恐吓道,“我告诉你,漂亮小姑娘叫人抓住了,首先就是要刮花你的脸……”

倾风逃似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入夜流光黯淡,热意退去,还下起些微末的雨丝。

那雨一直将停未停,延绵不断地下了半个来时辰,树叶上的雨露频频往下滴落,倒是个做贼……夜探的好时机。

倾风翻出件深色的衣服,将头脸都罩得严密,只留出一双眼睛。腰间肩膀也垫了两块布,聊胜于无地修饰下身形。拿起陈冀送她的那柄破剑,便趁夜偷溜出刑妖司,往京城赶去。

地面湿滑,光色昏暗,雨停之后又开始起风,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

她这一身鬼祟装扮,带着腰牌也不好进城,索性做贼到底,从城墙侧面翻了进去。又绕了一圈路,才找到宣阳王府。

倾风没立马进去,靠在墙边先喝了口水,将水壶藏在角落,又小坐着休息片刻。

深觉下次该骑匹马来,否则还没进门,先把自己削弱了三分。

等喘过气,倾风拍拍屁股起身,确认了周遭没有巡检的兵将,快步跑动绕至侧巷。

狐狸说他是从西院进去的,那边没什么守卫,再循着回廊入到中庭,人手渐多,可也不足为惧。

一路往后,只在纪氏宝库前会有几名修士与一只小妖巡卫,需当留心。

不要靠近纪钦明的书房与寝居,那边才是危险。

因狐狸最擅长的法术便是魅惑与化形,因此宝库前的护卫奈何不了他。

倾风飞身跳上院墙,不做停留,又落到前方草地上。体迅轻鸿,脚底踩着湿软泥地,未发出一声杂音。

今夜月色朦胧,西院又栽了不少植株,纵然倾风目力过人,看景物也都带着憧憧虚影。

那些个疯狂抽长的枝干,总好似有个人站在背后,倾风不敢大意,单手执剑,如履薄冰地摸索前行。

她自觉已谨慎非常,没露出什么破绽,绕过一处拐角,甚至还没出这个院落,脊背上一股冷意便陡然蹿了上来。

暗夜中寒光微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猝然朝她面门袭来。

倾风心脏猛然一提,举起剑鞘直接削去,听见清脆一声撞响,虎口竟被那力道震得有点发麻。若是阻挡不及,怕是现下脑壳都得透风了。

她不退反进,抽出剑身,脚下蓄力一蹬,整个人飞扑如电,往前冲出一丈远,顺势翻出长廊,落到前方的空地上。

两侧是苗圃,没有高大的树木,视野相对开阔一些。倾风乍一落地,视线便循着暗器来处扫去,果然在院墙后头看见一道挺立的身影。

那人大抵也想不到她敢迎面而上,还站在原地不动。

倾风旋踵追去,进如疾浪。

对面那位应当是只妖,见她来势汹汹,不闪不避,抬手掐了个诀,瞳孔与周身隐没出一道红光,对着她低喝一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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