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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46)+番外

作者: 北不静 阅读记录

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他们在很多时候不用对彼此长长地解释。白府是一套老宅子,据说是百年前的怀王府,檐下铁马被风吹得琮琮作响,关霄倾耳听了一会,点头说:“行啊,我答应你,回头老关家的墓旁边要是还有地方,给你也留个坑。”

仿佛他真的是一肚子孩子气。林积没好气地倒了杯茶给他,“票我收下了,多谢三少有心。回头等我找好房子,便从锋山府搬出去。不过大臻不能倒,至于要走要留,今后便是我自己的事。”

关霄“哦”了一声,“当然是你自己的事。这金陵要是有个天宫,也早被你闹了八百次了,谁能管得了你?”

过了一会,又补充道:“你最好还是走,不然白说了这一篇废话。”

林积笑道:“那就说定了。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关霄瞪了她一眼,很不乐意地叫了一声:“姐姐。”

林积便“嗯”了一声,“今后我写信给家里,你拆不拆?”

“拆。”

“拆完之后呢?”

“看。”

“逢年过节,你该怎么做?”

“我拿三尺红纸,糊个空红包寄给你,也算有压岁钱的人了。”

林积“噗嗤”一笑,湖上的亭子里传来一阵欢呼,人渐次散了。颜浓浓和庞希尔在那边荒腔走板地喊关霄,关霄便插着口袋走过去。白太太说:“来,三少也跟我们合一张影。”

他便站好,扯起一个笑容来。白太太又怪道:“没个正形。”

照相馆的学徒说:“上次军校合照,有一批照片忘记取,三少的大照片放在浮头,就是这么样笑的。那阵子我们店里生意可好了,来的都是小姑娘,拍完了还不肯走。”

颜浓浓“哟”的一身,关霄也不恼,笑道:“那你们没给我多洗几张么?”

学徒愣愣道:“洗那么多做什么?”

他笑嘻嘻道:“反正你也说得我跟堂子里的头牌似的了。”

白太太又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他满亭子躲着跑,颜浓浓和庞希尔想笑,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笑,面面相觑着憋气,白致亚突然说:“换曲子了?”

丝竹声隔着湖水一波波传过来,《思凡》不知何时换成了《泼水》。贫穷的书生被势利的妻子逼着写了休书,妻子改嫁,书生却做了高官。等到妻子去恳求破镜重圆,书生把一盆水泼了出去,告诉她覆水难收。

两个人各怀心思,妻子凄凄惨惨地唱着:“有道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他怎么会不要我呢?”

书生暗自想着:“只见她如痴如醉太离奇,倒叫我又怜又恨又犹疑……”

覆水有冰,冰化有水,水汽化云,云落成雨。那妻子要柴米油盐的时候书生给不了,书生想给真心的时候妻子恰恰不要,人间最不稀奇的就是错过。

庞希尔还在办交接,调任事宜全砸下来,关霄索性忙成了一只陀螺。林积也常在公司泡着,有时候熬得夜深了,索性拿一把客房的钥匙去开门睡觉。

李焕宁已经习惯了上班就去送客房服务,林积往往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吃掉早餐,再打着瞌睡喝完咖啡,过五分钟才睁开眼睛,终于醒了,诧然道:“你怎么来了?”

陈雁杯“啧啧”两声,“大小姐的派头像皇太后。见你还得通报不成?李经理知不知道自己被你编派成李莲英?”

林积见不是李焕宁,立刻哀叹一声躺了回去,“我再睡一会,不要吵。”

陈雁杯今天来公司定妆,其实也没睡够,索性一蹬鞋子钻进了被窝,虽然困,但她天生话多,忍不住说:“真该叫摄影师过来拍一张大臻老板和知名红星的海棠春困图。”

林积拿被子蒙住头脸,陈雁杯继续说:“这个床垫好舒服,是什么牌子?”隔一会感叹道:“还是跟你睡觉最舒服,你好软,腿也软,腰也软,手臂也软。”过一会又问:“你换了什么香水?”

话音刚落,林积翻过身,闭着眼往床头摸耳塞,陈雁杯连忙把她的手拉回来,“好了好了,睡觉。”林积这才不动了,陈雁杯又很好奇地捏着她小指上的那一小块红肿的冻疮戳了戳,林积疼得一抽,半晌没说话。

陈雁杯还以为她生气了,撑起身来看,却见林积睁着眼睛,定定注视着前方某点,不由得拨了拨她的头发,“你发什么愁?你再使劲过十多天,船票就全过期了。”

林积转回头来瞪着她,陈雁杯立即举白旗,“行,当我没说。我是怕你一赌气真的走了,将来一定后悔。人生一世这么无聊,有个人让你喜欢,你还不知足?”

她喜欢谁、有什么结果倒不紧要,林积只觉得眼前这个婆婆妈妈的妖精有点眼熟,告诉她:“陈雁杯,你像一个人。”

陈雁杯很高兴,指着脸上的妆,“是不是像嘉宝?”

林积摇摇头,十分严肃,“我妈妈。”

陈雁杯气得一把捏住了她的脸,林积拨开她的手溜下床打电话,叫人送衣服上来,选出一套白西装,对镜扣上丝质衬衫的扣子,招招手叫她一起走。

今天是陈雁杯新戏开机的日子,林积也要去南山脚下的片场剪彩。陈雁杯听说林积最近在四处看地皮,于是很好奇地跟在她身后下楼,一路嘴不停,“陛下,那边冷极了,你不用去的,你为什么要去?想必不是对臣妾旧情复燃,怕是要去大兴土木修造行宫?”

林积回头“嘘”了一声,坐进车里,拿剧本拍了拍陈雁杯的大腿,“陈小姐,你要是还想在朕的大臻皇宫做订婚宴,就少揣测朕的国事。朕不能把你拉出去砍了,让你结不成婚却是易如反掌。”

陈雁杯笑得花枝乱颤,一口一个“陛下”叫了一天,到最后连场务都改了口,扯着嗓子喊:“陛下,你的电话!”

天已经黑透了,郊区的夜空星子寥落,四处搭着器材,真正夜深千帐灯。林积接起电话应了几声,在夜风里拢了拢衣领,便绕小路走出去,拉开车门道:“去五渡港。”

李焕宁迷迷糊糊坐直了开车,问道:“去五渡港做什么?”

林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反问道:“总务厅勒令全港停船搜查,卡洛船长病急乱投医,找我去救急。电话里没来得及问,今天是谁家的船出港,有什么好查?”

李焕宁想了想,“商盟的船,是谁家的不好说,各家都有货啊。”

林积静了一会,冷不丁问道:“去东北的?”

李焕宁悚然一惊,心知恐怕是有人往东北送货,总务厅收到了风声,特特来瓮中捉鳖,“老板,那我们就不卖这个人情了吧?”

林积又呵了呵手,“卖。开快些。”

片场离五渡港不远,今夜是几家近海渔业公司到港的日子,又有几家公司要装货,又被总务厅逼着全部停船,挨个搜查,自然是一片混乱。林积和李焕宁开的是辆旧车,没什么人注意,一到港口便转方向走了一条没人的小巷,把车停在一艘货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