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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絮(2)

提亲那晚娘离开以后,春喜上来告诉她,方才哥哥和嫂子为她的婚事又争了起来,嫂子埋怨哥哥不该如此大动肝火,又瞧着娘不大高兴,让他明早请安不能再犯浑了。

春喜绘声绘色地学舌:“少爷说,‘难道让我兴高采烈地送小妹去做妾,才算孝道吗?’少奶奶听着瞧不上,说,‘只是为了小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你和涟三爷在合欢院为个粉头闹得不欢而散,想必还嫉恨着这事儿吧?’接着少爷就支支吾吾地不言语了。诶,小姐,他们说的涟三爷是咱们姑爷的胞弟吧?”

未絮失落地“嗯”了一声,隐约晓得,薛家老三薛涟,二十出头,浪荡子一个,平日除了打理家中商铺营生,便是同一帮公子少爷飘风戏月,买笑寻欢,虽无读书之才,但凭着对香艳词曲的天赋,在勾栏妓馆倒博得不少名声。

“三爷是三爷,和二爷有什么关系,”春喜宽慰道:“小姐无需担忧,二爷虽说看着不大容易亲近,但到底不是个荒唐的人,那薛府也向来宽厚,必定不会亏待小姐的。”

未絮没有搭腔,心里却真真正正有了那种感觉:女儿家定了婚事,往后的一生便攥在了夫君的手里,她欢喜或悲愁,全凭那只手拿捏操控,半点由不得己。但未絮是个聪明孩子,她总能打起精神往好处去想——生为女子,总要做一些不愿意的事,例如月水,例如缠足,例如婚嫁,熬过最初那一阵子就好了,每熬过一次,她就多一分历练,到老的时候才有足够的回忆支撑度过高墙宅院里冗长不绝的日起日落,不是吗?

还真不是。成婚那天,当未絮经过一整日繁缛谨慎的仪式被安放在洒满喜果的描金螺钿床上的时候,当周围静下来只留她一人静默独坐的时候,她的那些小聪明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心里慌,拜堂那会儿从底下瞄见那人的衣袂,她慌得几乎趔趄了一下,幸好被春喜稳稳当当地扶住,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十几天前,纳征那日,薛府让人抬了十几箱子金银首饰和绸缎珠宝送到她家,春喜见了赞叹不已,对未絮说:“薛府好生阔绰,聘礼一点儿不比大小姐的少,我瞧着很有心呢。”

当时未絮不知怎么脑子一热,纠正春喜说:“聘礼是娶妻之财,娶我叫买妾之资,你弄错了。”

春喜瞪大双眼,当即傻在了原地。

那丫头一直就有些傻傻的,未絮想到这个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人,心里稍微安定些许,轻喊了声:“春喜。”

过了一会儿,咯吱一声,外边的人进来了,未絮说:“我有些渴,倒杯水来。”

脚步声稍稍停滞,走向那头,接着斟了半杯送到她手边,她接过,轻轻叹气,忍不住抱怨:“外边还要闹到什么时辰,我已经困得不行了,头上这劳什子压得脑壳儿疼。”

说着喝一口水,晃晃两只脚,好似告完状的孩子开始撒娇,“方才腿还抽筋呢,你快给我捶捶。”

屋子里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笑,非常浅,非常轻,绝不是春喜那傻子笑得出来的。

未絮愣住,紧接着面前绣着文王百子的盖头被掀开,凤冠上垂下来的珠子急急地晃了晃,她抬头,看见薛洵站在眼前,一张极清俊的脸,一双极疏离的眼,只扫了她一下,说:“你让谁给你捶腿?”

这个好似被冒犯的问句令未絮屏住呼吸,如临大敌。她紧紧攥着手指,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总之别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显得特别蠢。

“……”就在她忐忑酝酿的时候,薛洵旁若无人地褪下冠帽与衣衫,只剩一件中衣,束发也尽数散下来,未絮直愣愣地看着,心中思忖他平日整肃,没想到去掉公服却是个清瘦的男子,没有了阴森森的官威,倒像个书生。冷面冷心的书生。

薛洵继续旁若无人地走到床沿坐下,他这一日很累,方才喝了酒,头也有些昏沉,此刻只想做完该做的事,早早歇了。正当这时,身旁杵着的大红木头忽然开口说话了,像是怕生的孩子终于鼓起勇气同他打了声招呼——

“姐夫。”

薛洵的眉头蜻蜓点水般蹙了下,然后他转头朝她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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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背景虽设定在明朝,但情节纯属虚构,请勿细究历史。

2、写得很慢,几章过后可能会周更,入坑需谨慎。(自己闷着写会犯懒,码得更慢,所以容我放上来慢慢填吧。)

3、女主是古代人,没那么多现代独立自强的思想,不接受这种价值观的请绕道。

4、么么哒。

第二章

当未絮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的时候,视线已经和男人撞在了一起。薛洵看着她,怀疑地问:“你说什么?”

倒不是真的没有听清,只是这个称谓实在不合时宜,就像他点了一出《单刀会》,唱的却是《金线池》,委实奇怪。然而那微凉的语调容易使人错觉他可能不高兴了,于是他就看见未絮脸上露出戒备的神情,头也低了下去。就在他认为又将陷入一大段乏味的沉默的时候,未絮离开床沿,蹲下去,替他脱掉鞋袜。

“二爷累了吗?”她说:“早些睡吧。”

忽然有了卑微和满足的感觉——就在她鼓起勇气屈身服侍她的男人的一刻。未絮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或许这对薛洵来说不算什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来说更不算什么,但她主动迈出一步,就能少一分害怕。

房门又被推开,春喜和另一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更衣,薛洵靠在床头翻阅一卷《梦溪笔谈》,屋里很静,未絮的头饰和喜服非常繁琐,更换的时候大家小心翼翼,未发出太大声响。待她穿着海棠薄衫走向床榻时,薛洵看了她一眼,合上书,抬手示意丫鬟把灯拿出去,帐幔也放了下来。

未絮拘谨难当,忽而下巴被挑起,她心下一惊。男人修长的手指略有些冰凉,这个动作也很有些轻佻,可薛洵是从容的,脸上的神色也不像调情,而是审视,或者观察,他大概想确定一下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哭鼻子。

“如何洞房,应该有人教过你吧?”

未絮耳朵开始发烫:“嫂嫂教过的。”

薛洵“嗯”了一声,随手褪去她的罗纱,露出里面胭脂色的一抹小衣,凤穿牡丹的花样,针线细密,栩栩如生,“绣得不错,你自个儿做的?”

未絮缩着肩膀答了个“是”,然后那件兜儿就被扯落了。她半眯的眼睛也慌乱了,眨啊眨,像蝴蝶扇打着翅膀,茫然逃窜。她想抱住自己的胳膊,可是男人已经压了下来——薛洵的身上有股幽深的香气,不是帐中熏的兰麝,而是一种清冽的,仿佛雨后荷花沁入五脏六腑的味道。

未絮恍恍惚惚,想再仔细地闻一下,身子却猛地惊颤起来,因为男人分开了她的腿,就像打开她最隐秘的心事那般,羞耻极了。她想让他别这样,可是薛洵撑在上方注视着她的样子让她紧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闭上眼,把脸别向一旁。未絮心想,原来男人和女人是这样的。接着她很快又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远不止这样,因为薛洵忽然把她的腿搁在了肩上——或许为了方便控制,因为她总在暗中使劲儿想要并拢,可他没有那么多耐心,他扛着她的腿儿,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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