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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徒子徒孙都疯了(8)

宴屿眠确实是故意的。

但她也是想测试一下,莲生跟邪祟是否归属同源,虽然本来可以不用这种方法的。

坑了,却也没完全坑。

天光渐明,随着第一声鸡鸣划破寂静,恸哭声从不远处的屋内传来。

宴屿眠去到时,湘娘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曾经躺着她婆婆的炕上如今只留粘稠的乌黑脓液,从满地痕迹不难看出咾病鬼昨夜在此停留了很久很久,它最终带走了湘娘瘫痪痴傻的婆婆。

湘娘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宴屿眠昨晚听蔺海程说有时会有老人去世,但没想到走的竟然是湘娘的婆婆。

蔺海程也闻声前来,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湘娘。

虽说有些冷血,可宴屿眠反倒觉得,也许这对湘娘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她婆婆卧床得有将近四年了,一直都是湘娘亲手伺候,而且婆婆神志清醒的时候很少,吃饭也要湘娘亲手捣碎了喂,甚至连她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几天宴屿眠看着都觉得累,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湘娘还只是个儿媳妇,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孝顺。

等最开始的痛苦过去,她会有更加属于自己的生活。

不过这咾病鬼肯定还会带来其它麻烦。

捉拿妖邪本就是正道准则,虽说如今宴屿眠换了个身份,但既然她过去能成为澜清宗掌教,自然把该做的事情都刻在了心里。

她转过整个村子,村民们全都沉浸在恐惧和不安当中,谁也不知道咾病鬼下一次过来,带走的会不会是自家人。

“爷爷!爷爷!”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乍起,宴屿眠循声望去,只见一村民正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他孙子着急忙慌地搀扶,满头是汗。

宴屿眠认得倒地之人,是个每天乐呵呵的大爷,五十来岁,身体还挺硬朗,昨日宴屿眠还看到他下地干活呢。

宴屿眠食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一团看不见的灵气便没入村民胸口,让他瞬间能够重新呼吸。

见爷爷终于能重新喘气,十几岁的孙子脱力地跌坐在地,哭道:

“我爷他今早起来就说喘气发闷,本来觉得歇歇就好了,结果怎么还越来越重了?”

宴屿眠将手搭在他腕上,一摸就明白了情况。

那咾病鬼把“病”种在了他身上。

宴屿眠心下一沉,有了个可怖的猜想。

——咾病鬼每次过来不光会带走患病的老人,还会把病种在健康人身上,经过数年的滋生发酵,再收回去。

湘娘的婆婆说不定就是多年前被种了病才瘫痪的。

去调查调查情况吧。

那邪祟在人身上养病,还不知道要搞什么坏事。

宴屿眠帮着少年把他爷爷背回去,再聚了一团灵气打入身体,多少能维持情况。

少年谢过她,着急忙慌地去请郎中,宴屿眠就回到了家中。

在湘娘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宴屿眠从厨房选了两把菜刀。

墙角那把柴刀更长,却不便携带。

宴屿眠拿出磨刀石,将刀刃磨得锋利,一手一个地拎着走出房门。

“你要去干什么?”莲生飘在她身边,问道。

“试试手。”宴屿眠绕到屋子后面,足有三人合抱粗细的古榕树枝干虬接,在初春时节生出无数崭新枝丫和嫩叶。

宴屿眠随意颠了颠菜刀,下一瞬,刀脱手而去。

.

锃——!

天欲雪斩开了万魔窟顶,剑刃上的鲜血泼洒,刺目天光撒入地窟之中,霎时间邪魔飞窜,尖叫着朝半空中那道血色身影涌去!

紧随而至的第二道剑气却将其碾碎成渣,结团的尸身自内而外地冻结,覆上冰霜,最后骤然炸开,化作灰黑色的冰晶簌簌落下。

灰雪茫茫而降,夹杂着鲜红的血珠,在这异象的中央,宋子凡正一寸寸逼近着圣门之巅。

他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猩红,胸膛的血肉淋漓,大敞四开,能够清晰看到那一根根玉石般莹润的肋骨。

而在肋骨之后,一团脏器正沉重地泵跳着,每一下都挤得鲜血飚溅。

那东西形状狰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心脏模样,因动乱的灵力不断扭曲着,正指引着宋子凡不断向前。

任何胆敢靠近的人或物,都会被剑锋毫不留情地斩灭。

圣门之前经过宴屿眠摧残,本就毁得不成样子,如今再被宋子凡洗礼一番,彻底破败到堪称掀了地皮。

九大魔主全都在暗处遥遥望着,并未有一人前去阻拦。

压根就没有必要,鲜血染红的身影随冰雪一同靠近魔门腹地,只会让他们愈加兴奋。

天下第一剑正在堕魔。

多么一件美事啊!

只需在侧旁静静欣赏即可。

随着挡路的邪魔之物被不断斩落,天欲雪发出悲鸣,嗡嗡声响如泣如诉,心头肉也在这一刻扭曲狂躁到了极点。

当宋子凡踏上万魔之巅,神兵之间的共鸣让天欲雪散出润洁光泽。

在面前数十丈远的地方,一把漆黑唐刀正孤零零插在巨石之中,它半个刀身都没入坚石,裂缝自刀刃发出,将整块石头击得千疮百孔,满是裂纹。

宋子凡浑身颤抖起来。

荧落,荧落。

曾经宴屿眠开玩笑般给他解释,这是微光散落的意思。

而如今,一语成谶。

两行血泪划过宋子凡面颊。

在这一刻,无尽苦痛扭曲成滔天黑雾,自内而外地将血色身影轰然吞噬!

“哈哈哈哈好!好看!”

“这不比什么唱戏的精彩多了!”

嬉笑声自四边八方响起,众魔主大呼有趣,更有甚者思索该如何火上浇油一番,让这“天下第一剑”堕得更为彻底。

心魔一旦爆发,就迅速膨胀到了无穷无尽的程度,在那剖心挖肺般的极度痛苦当中,宋子凡竟是感觉到了几分酣畅淋漓。

师父,师父……

混沌过后,眼前灰雪渐渐清晰起来,凝成熟悉的面容,恍然间宋子凡听到了颤抖着的压抑哭声。

那是他的声音,很多年前他的声音。

武衡元年。大饥,人相食。

“这只羊怎么这么瘦?”

两眼深凹,满面土黄的男人站在男孩面前,他眉头紧皱地盯着瘦弱到极致的男孩,嫌弃道,“一只这周都撑不完!”

“有的吃就不错了。”旁边的络腮胡有气无力道。

从他脸上层层叠叠的松皮不难看出曾经他是个大胖子,如今活生生饿成了这般模样。

浑身是伤的男孩满目惊恐,荒灾爆发,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他就是其中之一,哪知半路和父母走散,被山贼掠走。

男孩知道他们口中的羊是指自己,一路上他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事情,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两脚羊,其中又数女人和婴儿最受欢迎。

他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瘦高男人举起砍刀,蹲下身来。

最先被片下肉来的,是食指。

剧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嘴里发出凄厉惨叫,而络腮胡已经支起了锅,带血的肉片直接飞进锅里,翻滚着煮出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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