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后照来的光芒,勾勒出青年剪影,兴许是躺在床上的缘故,宴屿眠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宋子凡长得那么高。
怪不得有天下第一剑的美誉,修仙界同样是个看脸的世界,除了修为,外表也相当重要,想要同宋子凡结成道侣的女修们,估计能从南天山排到临水北吧?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来自外界的光线,洞壁却幽幽地亮起光芒,镶嵌在内部的荧光石提供了足以视物,但又不是特别清晰的光亮。
宴屿眠一言不发地望着宋子凡靠近。
宋子凡最终停在了床边。
他俯下身来,指尖拨开一缕散在她唇边的黑发。
“师父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刚刚。”宴屿眠仍旧淡定,纵然她知道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妙,关小黑屋什么的,她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果然师尊是修仙界里最高危的职业啊。
“如今门宗里面乱的很,发生了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师尊刚刚回来,修为还未恢复,还是在弟子这里修养为好。”宋子凡清冷嗓音被洞壁回弹,无处不在地包裹着。
“这样啊。”宴屿眠望着他逐渐漫上猩红的双眼,平静问道,“那为师为什么连功都运不了了呢?”
“兴许是师父的身体还虚弱吧,弟子会帮您好起来的。”
“怎么帮?”
“弟子偶然从迦南神教获得秘法,能让师父的修为以最快速度恢复,至少能到弟子如今的程度。”
宴屿眠额角轻轻一跳。
迦南神教作为西北密教,在中原的名声不大,但某个名声大噪的门派同它有共通之处。
合欢宗。
两派同样以双修为主,区别在于迦南神教的规矩要更加森严和奇特,教内拥有圣子和圣女,众多教众只能同他们进行双修,严禁私自使用功法。
正是因为无数教众们的滋养,迦南神教的圣子和圣女强到离谱,年纪轻轻就已突破大乘,宴屿眠曾经还跟他们切磋过。
“你怎么同他们扯上关系了?”
“弟子曾帮过迦南圣女一个小忙,算是她欠我的人情。”
“这样啊。”宴屿眠沉默片刻,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被绑着,很难做出有效的反抗。
宴屿眠还不太清楚入了魔之后的宋子凡性情究竟如何,反正看着挺疯癫的,万一自己再把他惹恼,可就不妙了。
“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就是现在可能不太行。”宴屿眠尽量诚恳地道。
察觉到宋子凡眼神危险的轻微变化,她说出了后半句话,“为师凑巧来了月事,你要是真不在意,倒也能试试。”
宋子凡愣住了。
他本以为宴屿眠要拒绝,没想到竟然是在说这事。
澜清宗虽然无禁欲的规矩,但并不提倡公开谈论男女之事,除了苏茗茗是个例外,宗里的大家都比较保守。
曾经宴屿眠还试图按照现代的方式给徒弟们进行生理课的讲解,结果这群小家伙一个比一个害羞,要不就是找借口跑走,要不就是臊得满脸通红。
搞的宴屿眠最终也只能放弃,反正等他们长大之后,应该自然会懂。
宋子凡沉默着,耳尖却悄然红了。
唔,这个样子……他是怎么学到迦南秘法的?
宴屿眠暗自腹诽。
“既然如此,等些时日也无妨。”宋子凡垂下眼眸,“为了师尊,弟子愿意等,只希望师父也能耐心点,弟子定会让您的修为恢复。”
宋子凡的念头异常坚定。
他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心思的?
说实话,宴屿眠并不知晓,一直以来她都把宋子凡当成孩子养,毕竟两人的岁数实在太差得太多,她捡到宋子凡收为徒弟的时都有一百多岁了,如果按照辈分,估计都能当宋子凡的曾曾祖母。
平心而论,宴屿眠也不觉得自己这种情况算是迟钝。
宋子凡生性稳重,心思极度细腻,如果他想要隐瞒一件事,旁人确实很难知晓。
而且她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一团软了吧唧的东西从床底爬出,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宴屿眠这才发现,原来宋子凡的心头肉一直都藏在床底。
宋子凡低低地轻笑一声:“师父,弟子的心看起来也很想一直待在您身边呢。”
饶是宴屿眠见多识广,看到这幅阵仗也开始冒出鸡皮疙瘩,清冷贵公子变身疯魔病娇,这反差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
“那就让它留着吧,反正我自己躺这儿也怪无聊的。”宴屿眠将手按在心头肉上,确实有属于自己的气息波动,但非常微弱,几乎要被宋子凡的魔气彻底吞噬。
宴屿眠堪称温柔地抚摸着那团形状诡异的肉,宋子凡的气息愈发不稳,心头肉虽脱离他的身体,却还是同他有着强烈的感应,宴屿眠的一举一动都仿佛直接落在他的心尖。
似乎是觉得锁链碍事,宴屿眠扯了扯手臂,仰头对宋子凡道:“这玩意儿怪难受的,能给我解开吗?”
只可惜她的示弱和主动亲近,并没能得到想要的答复。
“师父要求什么弟子都能答应,唯有这个不行。锁链由弟子的神魂凝聚而成,也只有弟子能够将其解开,如果暴力斩断或者采用其他方式挣脱,弟子就会魂飞魄散。”
宋子凡利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
宴屿眠愣了愣。
下手可真狠啊……
如果只论这一件事,宴屿眠会觉得宋子凡是在用性命威胁她妥协。
但宋子凡可是有过为了寻她踪迹,硬生生掏出心头肉的前科,宴屿眠相信他这么做,只是出于某种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心狠手辣。
堕魔之人会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破坏性。
绝大多数魔教之人的破坏性都会向外爆发,比如万魔之祖封钰,他们会做出大量天怒人怨的缺德事,满足自己心中的摧毁一切的渴望。
但也有一部分人会向内破坏。
显然宋子凡就属于其中之一。
他在对自己的凌虐当中感到了爽快,又或是前半生源自仙门的规训,让他无法去肆无忌惮地伤害无辜之人,只能朝内寻求答案。
无论向内还是向外,都绝非好事。
他的心头肉变成了具有神智的怪物,神魂凝聚成了锁链,那下一步呢?下一步又想做什么?
是要把身体的某个部位砍下来做成法器,还是一点点地把身体从内掏空?
宴屿眠无奈地叹了口气。
“子凡,我怎么不记得教过你这些?”
直到现在,她仍算得上心平气静。
“弟子愚钝,有些事寻不到答案,就只能自己去领悟。”
宋子凡低下头,似乎想要亲吻宴屿眠唇角,却在最后关头停住。
彼此的呼吸温热地喷洒在面颊,宋子凡的气息甚至比宴屿眠还要急促不稳,宛若正在掌控主动权的,其实另有其人。
宴屿眠不避让也不反抗,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双眼,仿佛能透过那双溢满了癫狂的眼眸,直看到宋子凡心里去,所有的阴暗卑劣和狠毒都无从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