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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71)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找不到她们,就交不了差,交不了差,就没有办法宣之于口,没有办法宣之于口,就意味着不可能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

长亭猛地就有了很隐秘且幸灾乐祸的快意。

马车左拐右拐,渐渐过了人潮熙攘、十分热闹的地方,喧杂人声离远了些,周遭逐渐静下来的时候马车停了,满秀先下车,立在马车旁扶着三个小姑娘下来,胡玉娘很不自在,小声和长亭抱怨,“...抓着人的胳膊,痒死了...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下个马车还得让人搀...”

长亭挽了挽胡玉娘,下颌一抬,示意胡玉娘瞅。

胡玉娘撑着脖子瞅。

这是她们这么十几天头一遭见着这么气派的小院儿,不对,这是她活了这么十几年头回见着...青瓦灰墙,檐角一弯儿连一弯儿搭得轻丝严缝的,她们停在正门前头,一抬头正好能看见红漆匾额上的“李宅”二字,再一佝头两只昂首张口的狮子镇着宅邸,不对,狮子怎么有长须,老鹰?也不对,老鹰怎么可能没翅膀...

胡玉娘一下子思绪就飞了,凑过身问长亭,“那是啥啊?”

长亭看了一眼,正欲小声回答,却听岳番声如洪钟,“貔貅!福顺号要来财,貔貅只吃不吐,是商号贾家聚财的好寓意!”又折过身,指了指街口对门,让胡玉娘瞅,“你瞅,那是啥?”

胡玉娘不识几个字儿,模模糊糊瞅着了个铜板模样的招牌迎着风挂在那店家门口,迟疑道,“银号?”

岳番挺挺背,嘿嘿笑着点头,“没错儿!貔貅的嘴正对着银号,就是意思要把这幽州银号里的钱财都吞进自个儿的肚里,当初为了争这个宅子,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就图个意头吉利!”

大晋的银号泰半都是各州的官家自个儿开的,福顺号敢筑个貔貅石像正对着官家的银号,想要吞官家的钱...

长亭偏头想了想,也是,石猛那个老无赖是做得出来的。

胡玉娘被唬得一愣一愣地连连点头,岳番扬扬马鞭,得意洋洋地耸肩抬头,一个不留神牵扯到了后背的伤,低“嘶”一声,年少得意的丰姿一下子就没了。

有些人生下来就没丰姿绝伦这项天赋。

长亭闷声笑起来。

里头迎出来了人,左一个岳掌柜,右一个表少爷地迎,也有女眷迎了出来,岳老三介绍说是李家夫人,是幽州福顺号管事的妻室,李夫人先同长亭福了个身,口气很模糊却很是上道地恭恭谨谨地唤,“...大姑娘一路辛劳了,备了火锅就等着你们来了!”

长亭颔首回礼,李夫人先领着几位姑娘进了宅邸,男人们就在外院栓马、卸东西。

一进宅邸,朱门一阖上,李夫人的姿态便放得更低了,佝着腰杆侧身指路,语气唯唯诺诺,“...三四天前接到蒙大人的手信,说是几位身份极尊贵的姑娘要来此处下榻,妾身便坐立不安地等着——官家出身的人寻常不和福顺号来往通信的...您知道这世道乱糟糟的,若叫旁人晓得这福顺号的来历...”

“哦!姑娘,您往右拐。”

李夫人拐过长廊,做个了“您先请”的手势,继续言道,“官家这还是头一回和我们搭上话...官家一开始便说了福顺号是最后一条退路...妾身接到手信的时候,当真是惶恐不安了许久啊...”

三四天前?

刨除路途奔波,时间点恰好是她们遇见岳老三一行人时。

在不确定她们究竟是谁的情况下,岳老三就果断送出信通报,而蒙拓也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所以才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长亭直身笔挺,不急不缓地与李夫人走在前面,胡玉娘牵着长宁在身后轻声说着话,青梢与满秀跟在最后面,这个排序是李夫人在无形中确定下的,而青梢也一点异议都没有——一路上,只要长亭三人受到的照拂,青梢那处也一定不会被落下,住的上房,穿的衣裳,戴的首饰,青梢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六十六章 夜袭(上)【阆苑仙葩加更】

长亭一直对青梢的身份有所猜测,可猜来猜去,每每刚得出结论,总有反驳的点紧跟着出现。

当青梢混迹在岳老三一行人队伍里时,她以为青梢是当家的家眷或是烧火做饭的仆从,可她又看见了青梢生得极好的那双眼睛,原先的猜测被推翻,她又以为青梢是岳老三带到北地的“货”——就像那几推车的药材似的,可青梢又可以与她们坐在一架马车上,受到照顾与保护,这并不是一般的“货物”能够得到的待遇,所以她以为青梢同样是出身较好却家道中落的姑娘。

可这个猜测今日又被推翻了。

岳老三不可能容许李夫人将一个家世好出身好的姑娘家安置在最后一排,与满秀一道走。

长亭将这纷扰的思绪甩至脑后,这并不是她应该关心的问题。

李家受商贾之家的限定,正门的门楣被规制压得极低,且门道极窄,两人并肩已不能通行。可一过二门,视野便豁然开朗了,长廊小巷相交杂,小径长延通幽,有矮树灌木覆雪冒荫,路无雪堆积水,瓦上不染微尘,宅邸是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儿,在东北角修了后罩楼挡风,李夫人直接将几人领入了后罩楼旁的厢房。

长亭与长宁住东厢,满秀便安置在厢房外的小暖阁里。

胡玉娘住西厢,没再费心给青梢收拾出一间小厢房了,就安置在了这个套间外的小阁屋。

厢房打扫得很干净利落,且在高几上还摆置了一樽双耳瓷瓶,里面插着正怒绽的小朵小朵的粉嫩嫩的梅花,是下了一番功夫收拾的,长亭便笑道致谢,“...劳烦李夫人了,不过落个脚罢了,何必费这样大的心。”

李夫人赶紧摆手,“姑娘折煞妾身了!哪怕住一天半天。睡一个午晌的觉,也得精心准备着啊!昨儿蒙大人先派遣过来的人手特意嘱咐了妾身,得好好拾掇好好伺候,说姑娘规矩重。叫妾身别失了体面...更何况,恐怕您与蒙大人、岳三爷得在这儿住上三五天呢!”

不是歇个脚就走?

长亭想了想,觉得也是,添置补给、整顿士气、迷惑官府,每一项都需要时间...长亭再低头看了看耷拉着眼靠在她身上困得迷迷糊糊的小长宁,不由叹了叹气,说起来蒙拓也是为了将就她们,姑娘家没吃过苦头,赶紧趁这几天伸直了腿儿,歇上一歇吧。

长亭再给李夫人道了谢后。李夫人便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厢房呈了臊子面来,直让几个姑娘对付着用完赶紧歇下,歇完了晚上喝汤吃锅子,补一补。

胡玉娘吸吸呼呼吃完面,同长亭嘱咐几句。无非是,“头尽量别沾水,头上的伤还没好呢...”、“阿宁睡相差,要不要赶到我屋子里来睡?给你腾个地方出来好好歇一歇?”、“有事就叫我!”

长亭不耐其烦,将胡玉娘赶了出去。

青梢也袅袅娆娆地告了退,满秀歇在了暖阁里,抱着新缎被面呜咽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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