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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260)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蒙拓埋头,静静地听着。

陆长英这是在交待后话...

他怕自己活不过今夜?

“往后你让着阿娇,她脾气暴的时候,你顺着她说,等她自己生完气,她就老老实实地来同你说话了。石家那摊子事儿,避是避不过去的,你既然与石二郎交好,那就坚定下去,不要改弦易张,也不要吃里扒外。石猛在一天,这两兄弟的命就不会丢,实在水火不容了,你就把注下到石三郎头上。离石闵远一点,亲近石闵,和石闯保持友好,这样你才走得稳。”陆长英一说话一哈气,面前尽是白雾,“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若要纳妾纳小生庶子,我们陆家便将阿娇接回来,是奉养一生也好还是和离再嫁也好,便再同你没关系了。男人定力都差,这世人皆知,只是我希望你做事之前都权衡一下,究竟这样做值得不值得,如此,许多事便不会做错。”

陆长英说得很平静,并不强势,侃侃而谈,只是男人对男人的交流。

蒙拓头一埋,很慎重应了是。

陆长英看了眼更漏,漫不经心地往篝火里扔了一块儿燃料,烟一下子冲得老高,又浓又稠,直直冲上夜空。蒙拓眉心一蹙,下意识扣住腰间的短刀,一抬头,城墙上未有半分异样,守城的兵将来来往往同前几日一样,蒙拓再看了眼陆长英,伸手拿铁锹动了动篝火,篝火一下子跳了起来,空气一进去,火一下子燃得更旺了。

夜半三更,蒙拓靠在帐中,手扶长枪,忽而一下子睁开眼,侧耳静听,心头默数三下。

一...

二...

三...

“砰——”

城门开了!

蒙拓一个撩袍翻身,背起长枪便往帐篷外走去,城墙上城墙下攻势都猛烈至极,城墙上一锅又一锅的热油往下倒,陆家有些按捺不住的兵士被热油泼到,当即哭天嚎地。城墙下,城门大开,一拨又一拨的兵士从中快跑而出,步兵之后便是骑兵,骑兵在后围堵,陆家的五千兵将顿时显得渺小极了!

“嘟嘟嘟——”

三声牛角号吹响,城墙外突然冒出重甲兵士来,陈腆在城楼之上遥观,边摇头边轻笑道,“陆家的埋伏?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陆长英敢只带着五千人马来围城,那他不是傻蛋就是诸葛,一定会有埋伏...”陈腆眯眼一看,“哟,还不少呢,加起来怕是有一万来人。”

可惜,再多一万人,也保不了你陆长英的命!

陈腆志在必得!

城墙外鏖战正酣,有斥候埋首快步上前回禀,“报!城里...原先进内城里来的陆家军也反攻了!”

第两百二八章 夜袭(下)

第两百二八章夜袭(下)

陈腆当即发愣,电光火石之间,陡然明了——这才是里应外合,这并不难想到,奈何他一叶障目,一心只想取陆长英的人头,眼光只看到了城墙外的陆长英,而对在内城中似乎已经如丧家之犬的陆家军忽略大意...

陈腆怒掷茶盏,厉声呵斥,“他们为何知道是今日发难?”

下头人答不出来。

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内,城墙如铜墙铁壁般将内外隔开,城墙守得连只鸦雀都飞过不去!陆长英要集合兵力,那他是怎么破开城门递信的呢?陈腆眼睛一眯,开口下令,“城墙上的人马一个都不许离开,连小卒子都不许动弹!待今夜这场战役一过,所有人都要被清算!”副将看了陈腆一眼,闷下心气,如今场面如此难堪,他的眼光与重点便放在清算上!陈老太爷费尽心力布下的这个局便被他的这位眼高于顶而处事平庸的长子给毁了!

当务之急是什么?

是平定内城与外城!

要么集中兵力先不管内城的那支兵马,只要能把陆长英的项上人头取下来,内城就算有上万人的兵力也无济于事。要么就把城门关上,专心打狗,这是陈家的地盘,是他们的主场,慢慢来,一个人一个人的杀,总他妈有杀完的时候!

副将应了声喏,试探问道,“那城门关是不关?内城的兵马还能顶一炷香的功夫...”

陈腆心一横,“不关!陆长英...”陈腆看向城下,血腥气与火石硝味扑面而来,“陆长英就在城下...”陈腆拿过传声筒,大声鼓舞士气。“生擒陆长英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取下陆长英人头者赏金千两,封千户!击杀蒙拓者,赏金千两,封千户!”

城下当即如热锅沸油般,兵将拿刀的气力都一下子足了起来。

蒙拓背负长枪,颇为不忿。凭啥陆长英比他值钱这么多!而且连生擒他的价格都出!

“斩杀陈腆者。获封邕州都督掌内城事宜,再赏金千两!”蒙拓为人一向少言讷行,如今慨然出言。甚至未曾借助传声筒,因练家子底气足,声音当下传得极远,“另。头一个闯入城门者加封百户,世袭职衔!今晚谁战亡在此。我蒙拓举天发誓,定安顿好诸卿家眷老小,不叫他们受一日饥寒之苦!”

“噢噢噢噢——”

城外气势陡然大涨,论是陆家的兵马还是蒙拓麾下的将士皆士气大振。

鏖战终起。箭雨密密麻麻从天空落下,城墙外的兵士浴血向里挤,别人的血就这么擦在自己的袖口上。刀尖血流如注,人与人之间除了你死我生。便再无他物。内城里,小秦将军举刀破空而下,八千兵士背水一战,要么客死他乡,要么荣归故里,所有的人心里都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活下去!人如野兽般嚎叫嗜血,只是为了像人一样地活下去罢了!

夜空那么黑,隐约间有铺天盖地的火光与人影,城墙上有壮士射出弓箭,“咻”的一声,高击长空,破开几乎凝成水汽的空气,“噗嗤”一声,血肉绽开,人影向后倒下,面颊在昏黄的光影中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面容。

“蒙拓!”

内厢一声惊叫,满秀当即掀开帘子进了内厢,却见长亭满头大汗地靠坐在床榻边,满秀赶忙倒了一盏温水递过去,温声安抚道,“姑娘可是梦靥?”

长亭小口小口喝完,惊魂未定。

梦里头不吉利,有人中箭,有人死了,有人从城墙上倒栽了下去,摔了个头破血流,战场叫人作呕,可那个在梦中看不清面容中了箭的人却叫她惶惶,梦里头哪里看得清楚是谁啊...

“梦到战场上的情形了,许多人都死了,满城都是火光...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亭紧紧握着茶盅不放手,平定了心绪,却再无睡意,喉咙酸涩,不由抬眸问满秀,“我将才是不是叫嚷了?”

满秀点头,“唤了蒙郎君的名字。”

长亭胸膛里砰砰地大跳。

有人说梦是征兆,是未来的征兆,也有人说梦是预警,还有人说梦里头的场景是在现实中的某一个地方真正发生过的...

长亭一想脑仁发疼,语声干涩,“哥哥走了几天了?”

“近十日了。”这些天,研光楼上上下下都数着日子在过活呢,满秀一口答出,“三日前送来信笺,说是已与蒙郎君汇合,请姑娘与大夫人都莫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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