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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230)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和庾家结亲,对现在的石阔来说是最实惠的。

蒙拓听得很认真,待长亭说完,想了想便道,“二哥若有借女人上位之心,他便不会将那枚扳指给我。”蒙拓稍稍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二哥应当有心仪的女子了,如今被养在别院。”

长亭不惊讶,仰首娇俏一笑,“所以我说的是或许呀。”

蒙拓闷了两声,终于开口,“奇怪得很,听你说什么话都让人欢喜。听你说公事也好,私事也好,说人是非长短也好,埋怨嗔怪也好,我都不觉得厌烦,都觉得你的话有道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长亭脸上突然红透了,那天蒙拓抱她,她都没有这样羞赧过。

夜风沉迷,长夜轻歌。

长亭一下子静了下来。

蒙拓再道,“二哥说有些话现在说与成亲后说是两个意思,他叫我同你一一说清楚,姑娘家都喜欢听,一百遍一千遍都听不厌的。叫我拿刀布阵,我得心应手。可叫我同你说这些,我…我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长亭抿嘴笑起来,本欲开口,却见蒙拓还有话要讲便住了口。

“我这一个月没做事,想了许多事情,也游历了一些地方。建康我如今去不了,可豫州也算是你长大的地方,我便空暇之余走了走稠山绛水…好山好水育佳人,古人诚不欺我…嗯…”蒙拓脸色憋得有些红,张了张嘴,有种明知道后话是什么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长亭笑得更厉害了。

这大概也是石阔给他出的主意——拿这些话抛砖引玉罢了!

是,蒙拓在平成无所事事近一个月,真定大长公主有心晾他,陆长英公报私仇自然顺水推舟,小秦将军与秦堵倒是与他颇有私交,奈何各为其主,自当敬而远之。

故而,蒙拓这一月倒是意料之外的偷得浮生半日闲,过得十分快活。

长亭抬头一看,蒙拓仍在想词罢,便笑着温声解围,“你都看见了些什么呀,说与我听一听好吧?”

蒙拓暗自大呼一口气,再说话便顺溜多了。

“…豫州比冀州大很多,虽不如冀州人来车往热闹繁华,但绿水青山却很幽静。稠山不高,绛河不深,可稠山之上有高庙古树,绛河之水有鱼群浮藻,较之冀州却别有一番滋味…”

蒙拓并非温柔之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压得很沉,却叫人无端地沉溺了在夜风里。

长亭背靠墙壁静静听,里间仍旧觥筹交错,她却觉得外面更热闹喧阗。

那夜月光极柔,墙角有蝉鸣,这四月的天哪里蝉就出来了呢?长亭知是有人催促,看了看蒙拓,目光盈盈,“我该进去了。无字斋虽离得远,可一来一往,除非我脚程太慢,却也应当回来了。”

蒙拓颔首,从怀中递了一只牛皮信封出来。

长亭木愣愣地接过,再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蒙拓顿感这姑娘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呀,“大郎君不是叫你去无字斋取信吗?”

长亭连声“哦”,将信往袖中揣一揣,往后退了两步,再想一想,转身过来反手抱了蒙拓一下,凑到蒙拓耳朵旁边话说得飞快,“我便等你来娶我了!”说完话就撒手,木屐踏在石板上清清脆脆的。

暖阁里龙泉酒酒香四溢,陆长英似笑非笑地打开信封,却当即愣了愣。

信上有十个字。

“聘礼——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第一百九十章 风声(中)

真定大长公主既已点了头,隔日蒙拓进荣熹院恭恭敬敬地给真定问了个安,再传邕州内乱又起,符稽旧部韬光养晦近百日异军突起,参将弹压不住,蒙拓当日半夜起身辞行,只托付陆长英给长亭带了两个字,“放心。”

长亭有些幽怨,话带都带了,多留两个字和少留两个字有什么不一样嘛。

陆长英违心善后,“武将出征照惯例本该留家书一封,情况却是危急,蒙拓随身副将宋百生跑马跑得腿上的茧子都被磨破了,可见情势险重,你说他除了留这两个字还能留什么?”想了想,到底忍住,语气嘟嘟囔囔,“你说你,嫁个名士大儒该有多好,里子面子都有了,武将若非马革裹尸,都不算英雄——你见过哪个死在自家床上的将军名留青史的…”

长亭眼神往窗棂一别,陆长英当即噤了声。

他也是倒霉催的,有哪家大舅哥是真心喜欢妹婿的啊!

偏生就他连句嘟囔都不准说出口!

符稽旧部蛰伏许久,自邕州东南部起兵长驱直入,又有小股精卫自西南向豫州迫近,企图以星星之火燎原各处开花,致形势大乱,奈何冀、幽、豫及邕四州同气连枝,豫州居中南北相壤,若要破开这一连线,必从豫州入手,可若要从豫州入手便是与陆家起正面冲突。

陆家兴旺百年,论他朝宗天翻地覆,也从未有谁将与陆家的龃龉放到台面上来。

所以只是“迫近”,只是“小股精卫”…

胡玉娘垂手花间,手挑柳枝逗弄池中锦鲤。似懂非懂,“照这么说,符稽还奢想拉拢陆家?不用硬,现在只是让小股精卫逼近豫州稠山,他们只是做戏依次胁迫阿英阿兄就范?”

岳番是岳三爷独子,照此势头,石猛称帝可能极大。龙潜之时常伴左右之人当然水涨船高。若石猛成就了霸业。岳番正三品武官的衔位跑不了,玉娘虽是势微之时相识之人,可富贵一来。人心会如何,谁也难知。

长亭是有意告知玉娘这些的。

多学一点,凡事多想一点,总没害处。

玉娘想得到胁迫就已经很好了。长亭递了杯清茶给她,笑道。“与其说是胁迫,不如看成试探。试探之后就是拉拢,你想啊,陆家反正是没心思争天下的。争到了天下也迫于名誉不会坐上那个位子,所以陆家和谁结盟不是结?和他石猛能结盟,又为什么不能和符稽结?与谁联盟都可以。陆家与石家既非姻亲。又非旧识,一个士族一个寒门。八竿子打不到的泥腿子都能和陆长英达成协议,凭什么他符稽不行——符稽也算个枭雄,所以他也许会这么想吧。”

“那他是准备拉拢长英阿兄?”

“大概是吧,用比石家更诱人的条件和好处打动哥哥。”长亭耐心讲解,“在世人看来,陆家与蒙拓结亲是在石家的算计与胁迫之下才成的事——这证明陆家与石家之间并非无一丝嫌隙。符稽若派遣苏秦、张仪之口才的谋士前来担当说客,他赢的把握至少五成。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一向誉满天下的陆家更做不出斩杀说客的勾当。既然在符稽看来尚有五成把握,他为何不拼上一拼?拼赢了,不费一兵一卒,邕州老巢完璧归赵。拼不赢,他也不亏。”

玉娘啜了口清茶,眯着眼睛默了许久,好似正在费心琢磨。

长亭心中一喜,埋头静待玉娘后语。

这姑娘可算是愿意动脑子了啊!

初夏时节,池水波光摇荡,有婢子撑蒿撷萍,吴侬软语远声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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