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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20)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无端端地讨人厌,嗯,大约是讨女人厌,之容的胞兄谢询就很喜欢这样的调调,身边儿的春柳夏荷,倒都是这个模样。

长亭笑了笑,将眼神从那石家姑娘身上移开,笑问,“我该唤姑娘什么名儿呢?今儿个是第二回见了,我昨儿忘了问,姑娘自个儿也不说,我总不好阿宣堂姐,阿宣堂姐这样唤你吧?”

“阿宛……石宛……”

那位名唤石宛的姑娘飞快抬头看了看长亭,又飞快将头低下。

长亭点了点头,笑起来,“从名儿上能瞧出来你与阿宣是一家人。可从性子、相貌上瞧,倒半分也瞅不出来。”

石宛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舒服,石宣是庾氏老来子,是石猛唯一的嫡女,她父亲不过在石猛手下管账册兵马,石宣受的是什么娇宠,吃穿用度是什么分量,她上哪里去比?石宣可以为所欲为,眼前这个出身陆家的上姓贵女也可以为所欲为,她只有靠自己。

心里再不舒服,面上扯开一丝笑来,隔了半晌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堵了石宛,长亭心里头舒坦许多了,转头去瞧楼台上的金发舞姬,女人家能从胭脂水粉说到百合莲子,庾氏口齿伶俐,符氏又没了顾忌,两个女人热络了许多,长宁与石宣揪了一根长红绳在玩翻花,小姑娘声音软软的,时不时轻声叫道,“哎呀!翻错了!搅一块儿了!”,石宛本就寡言,如今越发默了下来,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便紧盯着茶汤杯盏。

庾氏眼睛尖,眼见着长亭落了单,便笑起来,“大姑娘若吃好了,我叫人领你去逛一逛豫园可好?阿宣让人做了许多孔明灯放在水榭里,水波一漾,水光很好看。”

长亭尚未开口,庾氏四下瞅了一瞅,唤了声阿宣,“你陪陆家姐姐去吧……”再顿了一顿,“夜里路滑,让阿闵也陪着你们一道去,您说可好?”

后一句问的是符氏。

符氏瞬时笑一敛,当即转头看陆绰。

石猛也看向陆绰,笑呵呵地手上执了盏酒,没说话。能中,偷个陆家嫡女回来当儿媳自然好到要烧香拜佛,不能中也无所谓,只要话不挑开,两家的面子就还在,石家什么也亏不了。人嘛,谁能知道放手一搏,能抱个什么彩头回家来?

万一陆绰脑子一抽,万一陆绰喝多了呢?

人的际遇吧,都是说不准的,就看谁敢想了。放半年前,问他想没想过能和陆绰同桌共饮,他一定吓得连连摆手罢,可现在呢?石猛仰头一口将烈酒饮尽,陡然觉得飘飘然。

陆绰再抿了口酒,笑起来,“更深露重的,没有小姑娘家在别人府邸里乱逛的道理,冀州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建康与平成是没有的。”一语道罢,再抬眼看石闵,石闵乐憨憨地朝他笑,陆绰偏过头,宽袖云衣向案上一摆,眼神很随意地看向石猛,“说句实在话,比起令郎,我倒更中意那位小姑娘。”

小姑娘指的便是正费劲嚼着羊肉的石宣。

石猛一愣,眼神一转,从陆绰身后的两位少年郎身上掠过,姿容如谪仙的陆家长子嫡孙与平静沉默的庶次子陆长茂,陆绰是什么意思?陆家的宗妇,他没敢想,可让阿宣嫁给陆家的庶次子,他又觉得不甘心。

石猛下意识地转头去瞧符氏。

符氏惊了一惊,这是陆绰的底线了吧!

陆绰是被石家打动了,可还没有打动到更高的程度!

他根本没有给石家漫天要价的机会,直接亮出底价来,只看石家爱要不要!石家若不乐意要便算了,有的是人想往平成陆氏的身上扑!

庾氏默了默,再看了眼懵懵懂懂嚼羊肉的幼女,没隔多久,便微不可见地朝石猛颔首示意。

石猛手上一顿,索性再斟一杯,一饮而尽后,笑道,“小女石宣如今年仅七岁,正是顽劣不堪的年纪,蒙陆公瞧得上,是小女的福气,正如陆公所说,这也是陆石两家的缘分。”

谁嫁谁娶,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他要成为陆家的姻亲,要让石家的名号与陆家牵连在一起,要让平成十六城给石家行方便,更要让世人知道,陆家都瞧得上我石猛,你丫凭什么指着我石猛的脊梁骨说三道四!?

陆绰也跟着笑起来,再浅啜一口酒,将昨儿吩咐从库房找出的那方古白玉扳指从手上摘下,向前一推,道,“既然是缘分,我做长辈的不能没有表示……是请能仁寺的主持开过光的,等小姑娘年长一些,串起来挂在门上,正好安神静气。”

石猛再斟一杯,举盏至眼眉之下,仰头高声笑开,“石某人代小女谢过陆公了!”

陆绰应声举盏。

青瓷相碰,发出脆鸣之声。

长亭眼神向下一瞥,恰见石宣迷迷糊糊地抬头冲她一笑,心头瞬时五味杂陈。

——再大的难受,再难以控制的心情,其实一忙起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唉,阿渊打滚求推荐收藏哟喂——

第二十二章 辞行

陆长茂的八字庚帖究竟送出去了没,其实长亭不太知道,哥哥的亲事,她做妹妹的没事儿瞎打听,败颜面。

她不去打听,自然有人帮忙打听。

摆宴的时候,陈妪是在外间伺候的,捎带着听了两耳朵,说是里头出了桩喜事,两家人处得很和睦。老人家顿时便急慌得不得了,大郎君是没可能娶石家姑娘的,这两家男人女眷坐在一块儿,能出什么喜事?

还不得是连姻亲!?

大郎君逃过一劫,那论序顺下来,自家姑娘不就得顶上去了?

石家的小丫头不会说话,迷迷糊糊捧着盏乌漆托盘,口齿含糊地边翻眼想边道,“国公爷送了大人一个扳指……大人很是欢喜……两人碰了杯……接着就在听戏了……”

陆绰库里是有一对古白玉扳指,是前梁传下来的,是古物,上头刻双福双喜纹,玉也好,型也好。往前陆二爷陆纷喜欢,陆绰没给,说是正好一对,往后好送姻亲,权当作信物给儿女亲事添意头。

大晋两家说亲,是时兴先通信物的。

陈妪胸口生疼,手一松,摆摆头让那小丫鬟赶紧走开,大抵年岁大了,险些万念俱灰,脚下一个不稳便一下子砸在椅凳上,小丫鬟赶忙来扶,却见陈妪凝神摆手,只好将手往里缩了缩,又见陈妪静默片刻之后,扶住椅背起身轻问,“周管事在哪处?”

“在外厢呢吧,奴婢也没见着管事跟着老爷进去……”

陈妪闷了口气,揪出手帕擦了擦脸,便沉了心向外走,谁也没这本事让自家姑娘落到泥坑坑里头去!

“……老奴猪油蒙了心,吓得心里头一跳一跳的,还以为是您……”

马车“轱辘轱辘”向前滚,外头的天已经浑黑一片了,华灯高挂,从石家出来已经天黑,长亭软在靠枕上,看陈妪面色铁青地如释重负,不禁笑起来,挪了挪靠在她腰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长宁,悄声安抚,“你想多了不是,白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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