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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147)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小倌儿!?

长亭蓦地想起陆三太爷只娶过一房妻室,是清源卫家的旁支女!

玩小倌儿并不算大错啊。

士族世家里头玩小倌儿的不少,喜好断袖分桃的小郎君们也良多,是大势所趋,虽也是畸形病态,可谁未曾将此当作一个事儿来对待。

长亭蹙眉静听,并未置词。

小秦将军打开了话头,再说下去便容易了许多。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三太爷喜欢的是小郎君,七八岁的顶好,往前养了三五童子在身侧,太爷虽颇有微词却也没太看顾,只告诫三太爷莫做过了。后来,三太爷屋子里死了两个童子,太爷才大发雷霆将三太爷训诫一番后,又将那两个童子的家人惩处重罚一番,便给打发走了。后来听说剩下的那几个童子也不见了踪影,连带着这几户人家都消失在了陆家大院里头,与他们攀着亲戚的下人一时间都被流言蜚语中伤得抬不起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士族从骨子里便烂了。

长亭一道听,一道泛起恶心来。

一路走来在外流亡半载,她知道了青楼是什么,楚馆是什么,小倌是什么,娈童…又是什么…

陆三太爷娈童,他不仅娈童,还将童子肆意地玩得命都脱了。

他是主子,主子犯了错,错的自然是下头的人,全是那几家童子在引诱主子犯错,全是他们和他们家人的错处,而这份错处是可耻的,所以流言蜚语不断。

反而始作俑者却经此一役后修身养性,得了个温厚人的名声。

念头千回百转。

长亭蓦然心尖一抖,声音放得极轻,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正欲再言却被小秦将军打断。

“大姑娘问二爷与三太爷的渊源,年岁太远,末将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小时有段时日胡子进袭,老太爷便将国公爷与二爷都放到了平成来,太爷与大长公主留守金陵以正朝纲。当时平成老宅里暂时掌权做主的便是三太爷,那时三太爷已然改过自新,足够让太爷信赖——这大概是这些年来二爷与三太爷走得最近的一回。”

那是天启七年,文帝登极的第七年。

长亭在温史里见过…

天启七年,胡子来袭已迫东疆逼近中原,天启七年…陆绰将好十四岁,陆纷只有七岁…

七岁…

童子…

陆三太爷…

平成…

独处…

天大的隐秘从薄纱中缓缓露出真容,亦是峥嵘。

长亭瞬时脚下瘫软,重心不由自主向前倾靠,她心悸得几乎无法呼吸了,她软在椅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一花,几欲晕厥。

同时想要晕厥过去的,豫州平成里,还有一个人。

陆三太爷半靠在名贵的梨花木椅凳上,右脚向上蹬,一下一下地狠狠蹬在地上,他已经老了,老态龙钟地惊悸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冷汗从额角淌下,他眼球突出,他想开口发声却好似有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颈脖。

天色已经很晚了,梆子打更,一声接一声地敲,敲得叫人心下惘然。

“老三,你瞒玉年,瞒我,瞒天,瞒地,瞒鬼,瞒神,瞒了有二十年了吧?”

烛影之下,人声便如同暮鼓晨钟。

第一百二七章 旧事(中)

屋内光线晦涩阴冷,金石、甲骨、竹简高置于博物柜上,烛火浅浅淡淡地散着光。

室内有三人,陆三太爷靠在椅背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缩,那语声越说越轻,越说越像是浮在空中的微尘,那语声说到最后,咬牙切齿得如手握尖刀剖皮刮骨般阴狠。

“不…不…”

陆三太爷浑身哆嗦,手止不住地发颤,他已老态龙钟,且不论他犯下了多少错事,造下了多少孽…这都过去二十年了啊!

谁还会记得呀!

她在诈他罢了!

就算是真的…就算她知道了,她又能如何!?

“长嫂”

昏黑灰暗之中,烛光忽而大作突闪,在陆三太爷正前方的明暗交替之中,来人颈脖向上微抬,那人眼神极黯,眼角沟壑纵深,嘴角平坦放下却自然而然地翘起,形容慈悲,极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来人便是真定大长公主。

吃斋念佛数年的陆家老祖宗。

“长嫂说弟弟瞒你,瞒兄长,瞒过了陆家的祖宗…”陆三太爷桀桀笑起来,如喟叹般,“长嫂啊,咱们都老了,哥哥都老死了,您现如今拿着屎盆子往弟弟头上扣,未免也太过了些吧。弟弟是个没本事的,若被长{ 嫂逼急了,跪在祖庙前头哭一哭哥哥还是做得出来的。”

真定大长公主端坐于暖榻之上,静悄悄地看着他笑。

陆三太爷笑着笑着便不笑了,声儿渐渐低下去。双手撑在椅背上,上下摩挲,相比于真定大长公主。他看起来显得狼狈极了。

夜幕逾深,华灯初上。

堂外来往的人,黑影投在纸糊的窗棂上,陆三太爷咂舌欲唤。真定大长公主手腕一抬,娥眉眼尖神亮,向窗板上一扣,当即便有几袭黑衣从开了半扇的小窗中钻出来!

陆三太爷张口想叫。还来不及张嘴,便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双手被麻绳紧紧捆绑在身后。

待这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室外小窗的窗沿将才“咯吱”一声响动。

陆三太爷在挣扎,看着一个垂暮老矣的老人穷途末路般挣扎闹喊,偏偏一声也喊叫不出来,总是叫人心悸。

娥眉虽持重。奈何尚且年弱。一道扶住真定大长公主,一道微不可见地别开眼眸。

“啪!”

真定大长公主手臂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腕间的手钏子泠泠作响,一巴掌挥到陆三太爷的左脸上,再一个反手操起木案上摆置的茶壶“唰”的一声破空而出,狠狠砸在陆三太爷的脑瓜顶上!

陆三太爷顿时脑袋开了花,血顺着额头、脸颊、眼角向下淌!

“你对阿纷做了什么?”

真定大长公主语气未变。敛裙折腰,手一抬。死士便将陆三太爷衣襟一把拎起,一股子难嗅的血腥味,真定大长公主轻仰首,喉头微颤,口吻冷静自持,“你他妈到底对阿纷做了什么?他临行前最后吩咐下来的事,是要你死。”

真定大长公主凑近身去,血腥味逾渐浓重,老人翕动鼻腔,眼波之中如死水泛舟偶起波澜,她平静地看向手中紧紧捏住的那只小玉壶,看了片刻再佝下身去与陆三太爷平视,“不是斩草除根,做掉阿绰的亲脉,也不是更换光德堂上下心腹,更不是铺陈后路,伺机夺权。阿纷只吩咐了一桩事,你死,死在这瓶药上,五脏六腑碎裂而亡,叫你尝尽人世间所有的苦痛后去见阎罗王。”

这该是多大的执念?

陆三太爷满面是血,呼吸急促地看向真定大长公主掌中那只玉壶。

她原以为陆纷要做什么,她隔岸观火地看着陆纷留下的人手买通采办,潜入陆三太爷府邸埋伏下来。陆家大宅还不是他陆纷的,他做的事情虽然隐秘,可陆家大宅的任何事在她眼前都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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