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135)
陆长庆抿抿了小口,如此在春光之下,相貌方见真章,樱桃小口柳叶眉。皙凝肤容杏仁眼,很艳的漂亮。
陆长庆手叠在腹间,眼仁一动,决定开门见山,“阿庆喜欢研光楼。”
长亭眉梢上挑,“我也喜欢。”
陆长庆话憋了憋。“那我喜欢研光楼的那盏屏风,就是里间的那盏,绣了芙蓉四合的样式,湘缎绣。”
“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你内厢的黑黛青螺梳妆台,上头的雕花是山茶。阿庆最喜欢山茶了…”
“嗯?”
“还有库里那对钧窑旧瓷…”
“嗯,还有呢?”
陆长庆又陆陆续续说了一长番话头,内屋里隔着的,库房里存着的,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的,她了解得都清清楚楚,林林总总恐怕有近二十件东西。
她边说,长亭边点头。
说到最后,陆长庆意犹未尽,歪过脖子,水灵灵地看向长亭,语气是浮着的,挑衅说不上,可叫人不舒服,“这些阿庆都喜欢,摆在我的厢房里一定好看极了。”抿嘴笑了笑,“反正用不多久,那些东西还得搬回研光楼的。”
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小姑娘心绪,诚如陆长庆先言,她喜欢“研光楼”。
屋子换不了,那搬点东西走,总行吧?
长亭觉得她是被人压制久了,好容易能扬眉吐气了,昨儿个却还是没在光德堂住下,故而一早便兴冲冲地来,长亭却不可能让她兴冲冲地去。
“既然还得搬回来,那何必做些无用功?东西在哪儿就还放哪儿,哪儿都不搬。”长亭语声平静,“你喜欢是你的事情,你又不叫我娘,我作甚顺着你?”
陆长庆脸色一变,“陆长亭!”
“嗯?”
“你等着!”
这还是陆小美人儿这么些年头一回将声儿嚷起来。
人呐,最好不好的一点就是沉不住气。
她想住进研光楼,她笃定她可以住进来,那就沉住气等到那天就好,可她偏偏要争这么一夕之长短。
迫不及待,太迫不及待。
长亭抬眼看了看陆长庆,“你也等着。”
陆长庆再横一眼,死死抿住嘴朝外去,她一走,长亭便把研光院的一个小丫头唤了进来,从怀里将昨日扎在布垫下的那根针包在绢绸里递出去,“给二爷送去。”
把坐垫下的那根针…
送给陆纷看?
胡玉娘顿感迷惘,问长亭,长亭笑了笑,“…坐垫下放针摆明了女人家的心眼,阿宁椅子上没有,就我中招,你觉得这是陆纷的手笔?他是自负,可自负不等于蠢。”
女人的心眼…不和的堂姐妹…独独算计长亭…
哦…
胡玉娘懂了。
是陆长庆做的。
而她老子都还没下手整顿,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沉不住气了,背着陆纷搞鬼,下辈比长辈动作还快,还自以为是,陆纷怕是不能轻饶。
果不其然,将用过晚膳,陆长庆被禁足抄经的消息就传出来了,旁人恐怕都以为是在惩戒陆长庆一早来寻衅长亭的事由,只有几人心知肚明。
“哎哟喂,活得好艰难...”
玉娘在榻上翻了个滚儿,“明摆着陆宅张着大嘴要吃人,咱们还往里头钻,还正好钻到了你家叔父的地界儿上…你说咱们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
长亭哈哈笑起来。
平成是陆纷的地界儿?
呵呵。
恐怕也只有陆纷自己这么认为吧。
第一百一八章 抬棺
第一百一八章 抬棺
胡玉娘再滚一圈,嘴里头,“哎哟哟!哎哟哟!”
胡玉娘这么些时日反倒长胖了,照她自己的话说,“苦难让人吃得多,吃得多就让人胖得快,这叫屯膘抗压。”。
故而只穿着亵衣的胡玉娘在榻上滚来滚去的样子…
像只白粽子,还是沾过糖的那种…
肥肥的,软软的,一戳还会叫…
长亭仰靠在椅凳上,笑眯眯地看玉娘,“你在陆家,我也不太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找胡家叔婶了,找着了离平成不远。我在平成南端买了百亩地,让他们都牵了过来。你是女人,户籍上搁不了田地,我就先寄存在你叔叔脑袋上,等你婚事敲定,一亩不落的全当作你的嫁妆。我叫人先给她们敲警钟,再把你送过去,这样才能不受欺负。”
玉娘总不能一直在陆家。
长亭肯,胡玉娘自己都不肯。
玉娘身形一停,忙趴起身来,目光炯炯,“找到了!?爷爷只说在豫州,豫州这么大,你咋找到的?!这才三两日吧!?他们咋说!?问起爷爷没?”再想了想,“等你们家的事儿尘埃落定了,我再回去也好,否则心里头挂忧着,反倒没法子同叔婶好好相处。”
最后一个问题…
长亭不晓得怎么答。
那户人问倒是问了,可问的是胡爷爷还留了什么钱财地皮没有…
长亭索性不回最后一句,笑了笑,“你说平成是陆纷的地盘?那我是怎么做这些事儿呢?胡家叔叔在豫、幽两州边界入山打猎为生,我派遣下去的人手在第二日便找到了他们,而后买地、过户籍再林林总总的事儿一块办下来,耽误了几天时间。陆纷…”长亭轻声嗤笑,“他的胳膊还不够长,手还不够大,他以为豫州是他的了?那就拭目以待罢。”
陆纷一事尚未盖棺定论。而已故者的身后事却再难推脱。
对于陆绰的大殓礼,陆纷表现得很积极。
布置灵堂、诚请高僧,做殓诗,再备下棺木、陪葬。勘测陆氏陵园,定穴位…
所有的事情,陆纷在三日内全都备置整齐。
长亭私心揣测,恐怕陆纷早就准备齐全了罢。
出棺日定在二月二十三日,从光德堂出殓,至平成以北的陆家陵园,陵园大多位于山郊野岭,路程算远,去一趟就得一日的时辰,再回来便是三日光景。
出殡摔盆之人。定为陆纷长子,陆长平。
北地旧俗,为身故者摔盆捧灵之人当以长子长孙,可去者若无儿无孙,便从旁支里选择出与之亲近的小辈郎君来。而选择下来的这位即默认成继承去者家财的人。
陆纷绝口不提自己担上这门差事的话头,反倒将自己长子推了出来。
长亭以为陆纷是怕遭报应。
可再一想想,他怎么可能惧怕报应此种飘渺无物的东西。
凡事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而子承父业更是理所应当,陆长平要继承陆绰的一切,可他的父亲还未亡故,他要攥到手必须从陆纷手上接过来。陆纷此举只不过是转了一道弯儿罢了。
可笑的遮羞布,可悲的自欺欺人。
让陆纷的儿子来捧陆绰的灵。
长亭气得心肝都疼。
长亭恨得不得了,真定大长公主自然知晓,亲斟一盏清茶让长亭静静心,只说了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
陆纷此举难免没有含着试探的意味在。
她与真定大长公主忍不了。只能提前将长英接回平成,可陆长英如今身形孱弱,无异于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