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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133)

作者: 若相姒 阅读记录

而就在此时,顾砚锦紧紧攥住衣襟,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猛烈的翻腾,扶着墙角,顿时呕出了许多的酸水来,方才的那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连她的身子都是止不住地寒冷,好像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深潭,一直再下坠,她很想努力的去控制自己下坠的身子,可无论她如何,也没能让自己的身子爬出来。

原来,那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当她拿丝帕紧紧捂住嘴时,稳婆已急忙将红布放回去,将托盘捧了出去,而在她习惯性的看向顾砚龄时,一股恨意却是油然而生,愈烧愈烈。

原来,在那一幕出现的同时,顾敬羲几乎是未加思索的便疾步走向谢氏和顾砚龄,将母女护入怀中,想要去挡住她们母女的视线,不叫这令人害怕的一幕惊到她们。

而她的父亲呢?

顾砚锦看向顾敬昭,却见他的父亲从未看过自己,始终攥着手眼神阴翳,丝毫未有想到过她这个尚在的女儿是否也在害怕。

顾砚锦心下陡然觉得有些空,而更多的恨也渐渐填满这空洞的一块。

都是大房,都是大房!

若他的父亲是这定国公府的世子,又何至于日日为了这个位子忽略了她?

是大房将这一切毁去的!

顾砚锦胸前渐渐因为愤怒而起伏,她紧紧攥住手中的丝帕,隐隐地射向顾砚龄。

然而在触目的那一刻,却又是被惊的一楞。

因为此刻的顾砚龄并没有惊慌失措的靠在顾敬羲的怀里,眼中也并没有柔弱的让人心疼的泪水,更没有如自己一般的狼狈不堪。

相反,此刻的顾砚龄仍旧是那般神色淡然,镇定,她的眸中甚至隐隐的氤氲着冷漠,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好像天生就是这般高贵绝然一般,让此刻的自己竟生出云泥之别的念头来。

这一刻,顾砚锦陡然觉得,这样的目光让人觉得可怕。

就好像,顾砚龄早已不是从前的顾砚龄了。

顾砚锦为自己这个突然迸发出的念头感到惊诧,随之怔在那,连作呕也忘了。

周围的人有的在害怕,有的在愤怒,有的在悲伤,却是没有一个人从顾砚龄平静的眸色中看到那一丝异样而复杂的光芒。

刚才在父亲来挡住她的那一刻,其实,她早已将一切看到了。

可那又如何?

作为一个手上早已沾满鲜血的人,作为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会害怕这些?

要知道,前一世她的孩子从体内滑出的痛苦,比之俞氏更要深百倍!千倍!万倍!因为俞氏尚且还有一个顾砚锦,而她呢?却是注定的孤家寡人!

当母亲,父亲一一离世,当她断了双腿,成了一个连亲弟弟也无法保护的废人时,那钻心蚀骨的痛苦又有谁能清晰的感受到!

这一世,她终于看到这一刻了,那个曾经在朝堂上风光得意,众相追捧的年轻首辅,如今却是让自己的亲生父亲感觉到厌恶,让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作呕!

顾砚龄的手因为激动而渐渐攥住,越来越紧,突然——

一股酸涩从某一处毫无征兆地蔓延开来,顾砚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靠在父亲的怀中,这一刻,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也让她难过。

渐渐地,一股陌生的暖流从胸腔滑出,顾砚龄隐隐觉得,好像一丝纯洁而透明的灵魂正从自己的体内脱离,渐渐升入空中,一点一点的消散。

顾砚龄抑制住喉中的哽咽,将有些酸涩的眸子闭的更紧了。

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的孩子真正的离开她了。

恨意之后,或者说快意之后。

顾砚龄突然生出了几分悲悯,她不知道,到底是为谁而悲悯。

更不知道,这一世她又将活成什么样。

从前一世,到以后,她手上沾染的鲜血只会越来越多。

因为从再睁眼的那一刻,她就回不去了。

即便现在的她有着曾经这个妙龄风华的皮相,她的心却是冷漠的,孤独的。

她没有十二岁少女的天真,烂漫,有的只是一个垂垂老妪的手段,心计。

她注定是罪孽的,是为仇而活的,她这样的人,除了父亲,母亲,弟弟,又如何能再奢求旁人的真心相待。

或许,孑然一身,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免得,害了旁人的一生。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羡慕,羡慕顾砚朝,羡慕储怡宁,羡慕她们无忧无虑,却又能撒娇嗔痴的生活,羡慕她们有着娇嫩的容颜,还有着同样单纯的心。

顾砚龄趴在顾敬羲的怀中,嘴角渐渐浮起苦涩的笑。

一切,不过是她的奢望罢了。

顾敬羲隔着衣物感受到胸腔蔓延开来的湿润,不由低下头来,感受到了幼女努力抑制颤动,故作坚强的身子,不由叹息,满怀着父亲的安慰与关怀,轻轻替怀中的小人儿抚背顺气,希望抚平女儿的恐惧。

怀中的人感受到这抹暖意,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抑制,却是几乎将这两世的悲伤都哭的干干净净。

(注:若有亲觉得阿九略狠,希望体谅下,毕竟作为两朝的太后,对付仇敌早已习惯,不喜请忽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怀疑

深秋的夜冰凉的让人觉得无处可遁,这一夜的定国公府,也注定是无法平静的。

宁德院廊下的人都紧紧闭着嘴巴,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唯恐惊扰到屋里。

一阵冰凉而瘆人的风陡然吹过,卷起了一地的枯叶和小石子,打在镂刻的门窗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廊下的人登时一慌,脑海中陡然想起绥荣院的那一幕,恶心的感觉顿时在胃里翻滚,让人只得一把捂住嘴,强自将其压了回去。

渐渐地,一个昏黄而摇晃的灯晕出现在院门处,两个沉默的人影一前一后,一躬一直的走下石阶,渐渐靠近,透过廊下的光,他们隐隐瞧出了。

是三老爷回来了。

众人脸不由一白,将头埋了下去,当人走至台矶上时,轻而小心的唤了一声。

“三老爷。”

顾敬之没有出声,只在软帘外顿下了,如预料一般,他的脸色并不好,眸中夹杂着复杂而又畏惧的意味。

过了许久,他那微微驼下的背渐渐挺直,在夜色中,一丝坚定的光芒从他的眸中猛然闪现,随即倏然消逝。

软帘轻微作响,再落下时,白忠垂着头,规矩的等候在外面,而顾敬之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处。

进了屋,透过屏风,顾敬之可以模糊的看到后面的人影,不由紧紧攥起双拳,好似这样便能给自己几分胆量和勇气一般。

脚步刚转过屏风,顾敬之微微抬眸觑眼,看到父亲和母亲都坐在上面,旁边只有个景德(顾正德贴身侍从)和周嬷嬷在伺候着。

顾敬之不语紧张的强自舒了口气,刚一迈步,却是陡然听到一个愤怒而激动的声音。

“逆子!”

顾敬之被惊的一震,抬起头,正好对上傅老太太迸发着火气的眸子,几乎是同时,顾敬之“嘭”的跪了下去,继而颇为忏悔的泣道:“父亲,母亲,儿子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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