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骧怔了怔，“我也在医院上班。”
“真的吗？真是巧！”阿姨眨了眨眼睛，顿时对齐骧更亲切了，问，“哪家医院？哪个科室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阿姨一听笑了，“那很近啊，一公里不到。”
事实上并不近，齐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带豌豆走了五六公里了。他心里希望这位阿姨的好奇心能够到此为止。可惜，她并没有，仍是好奇地问，“平时怎么上班？公交车还是骑车？”
“开车。”齐骧忽略阿姨脸上当即浮现出来的讶异，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起身对她礼貌地微笑，“阿姨我先带狗回去了，出来时间挺长，我担心它饿了。”
阿姨经他一提醒，恍然道，“啊，也是，这都三点多了。我也该去买菜了。唉，节假日超市里也不方便买菜。桃桃，走，咱们回去了！”她说着朝自己的京哈招手，待狗狗跑到面前，便把它抱了起来，像抱孩子似的，冲齐骧笑眯眯道，“跟哥哥说再见～”
京哈冲齐骧叫了两声。
“再见。”齐骧微微一笑，叫上自己带的狗，“豌豆，走，回去了！”
途中经过宠物食品商店，齐骧不忘带豌豆进去买狗粮。豌豆像小孩子一样在货架旁逗留了很长时间，直到齐骧付款也不肯离开。店员看起来不是老板，因为新年第一天还在工作而意兴阑珊，但看到豌豆和齐骧进门，立即来了精神。
“给它买个新年礼物吧？”店员说话间，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豌豆叼着一只粉色的飞盘跑过来，放在齐骧面前，对他展现自己的招牌笑容。齐骧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店员抓了抓它的毛，摸着它的头说，“好可爱！”
齐骧挠了挠额头，把那只飞盘捡起来放到柜台上，“一共多少？”
“多大了？”店员高高兴兴地回到柜台后面，一边扫描价格条码一边问。
他想了想，“两周岁。”
“那可以找女朋友了哦。”她趴在柜台上，伸手又揉了揉豌豆的脑袋，笑着问，“你有女朋友了没有呀？”
齐骧勾起嘴角，找出一卡通刷卡结账。
店员半晌没听到齐骧作答，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连忙继续结账。她把账单打出来，东西都装进购物袋里一同递给齐骧，“欢迎下次光临。”
他接过袋子，想了想，微笑道，“新年快乐。”
她一下子愣住，在齐骧已经推开门时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在后头喊道，“新年快乐！”
春天还没到，天黑得特别快。齐骧在天色暗下来以后回到家里，门刚刚打开，豌豆就嗖的一声进了屋，直奔它的饮水器前喝水。
齐骧皱起眉头，带上门以后连灯都没开，第一件事就是把袋子打开，将狗粮倒进豌豆的碗里。“对不起。”齐骧看它吃得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照顾宠物。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却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了。他捂住嘴巴，看看时间，忽然站起来朝楼下跑去。
齐骧跑到了路旁的电话亭下，摘下话筒，把一卡通放进去。
他从来没有使用过路旁的公用电话，曾经一度以为它们都只是摆设，直到有一天看到有人钻到底下来打电话，当时还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用电话卡打电话。
齐骧试图按下一连串数字，在中途稍作犹豫，但听到接听等待的提示音后松了一口气。手指在电话下边的隔板上敲打着，过了一会儿，在提示音停顿的时候，齐骧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他站直了身体。
“喂？”电话那头才传出一个气流声，立即就没了声音，半晌又听到回答，“您好。”
陌生的声音让齐骧愣了一下，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电话机上的号码，确认是芮忱的手机没有错。“喂？芮忱？”
对方才提了一口气，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吓了齐骧一大跳。紧接着应该是捂住了话筒，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又过了一阵子，才又听到那个气息很短的声音沙哑地说，“我是。齐骧吗？”
“你生病了？”齐骧心凉了一截，“怎么这么严重，声音都变这样了？”
芮忱好像只要提起气来就会咳嗽，再开口时也是忍住了一股气流的样子，“不严重，就是咳嗽……咳！咳咳咳咳！什么事？”
齐骧一堵，苦涩地笑了笑，“没什么，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咳咳！新年快乐……咳咳咳咳！”他捂住了话筒，半晌后问，“怎么是这个电话？你的手机呢？”
他皱起眉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子，说，“怕你不接电话。”
芮忱沉默片刻，说，“不会的。”
“我知道，开玩笑。”齐骧笑了笑，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的？”
“我还没回去。”他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
齐骧另一边手握住电话线，说，“今天外婆给我打电话了。”没等芮忱说话，齐骧抢白道，“我以为你已经告诉她了。”
芮忱问，“告诉她什么？”
他一愣，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是因为感冒了，才没乘飞机？”齐骧换了话题。
“嗯。”他又咳了两声，“昨晚咳了一晚上，起来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索性就不去赶飞机了。”
齐骧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变成这个样子。仿佛哪怕说一个字也要花尽全部的气息，一段一段持续的咳嗽声，被他捂住，却还是打在齐骧的鼓膜上。他咽了咽喉咙，说，“你啊。”
芮忱轻轻一笑，想要忍住咳嗽没忍住，仿佛要吐出来一般。良久，他开口说，“我坐明早的普快回家，后天早上就能到。不回外公外婆那里了。”
“这样……”说不出为什么，齐骧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他抿了抿嘴唇，想要再说点什么，又怕芮忱再说话嗓子会不好受。
齐骧站在电话亭里，脑子里组织不出一个句子，而芮忱在那头时而咳嗽，时而没有一点声响，剩下的时间里，是平静的呼吸。
过了三分多钟，他们还是没人开口。齐骧看着电话机上面的数字在跳动，一点一点地延续着他们这次交流的时间。尽管他们明明没有交流。
芮忱突然开口，“还有什么……”
“芮忱。”齐骧立即打断了他。
他应该是愣了一下，发出一个疑问，“嗯？”
齐骧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咬住下唇，不断提醒着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否则这个电话就只能挂断了。他抓住话筒，手心里渗出汗来。忽然，齐骧在余光中瞥到了电话亭落在地上的影子。
这个半球形的双人电话亭在橙黄色灯光下，被投射成一个心形，而齐骧的身影好像被淹没了一截。
“没什么……”齐骧叹气，“我好想你。”
芮忱保持着缄默，只能听到他呼吸里时重时轻的鼻音，和努力克制还是忍不住咳出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