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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颜(156)

玲珑的话说到这里,柳玉儿是万不能再推辞了,她笑着让冬青接过玉佩,拿在手里不住称赞,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就在她接过这玉佩的一刹那,她便只是来帮忙的亲戚了。而且。玲珑口口声声说冯氏把东西全都交给她了,可据得到的消息,冯氏疯得谁都不认识,那玲珑这番话是真是假,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单单只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宣告主权吗?

十二岁,玲珑只有十二岁!

柳玉儿拿着玉佩的手掌都是冷汗。她不动声色用帕子擦了。便和玲珑说起大夫娘子李氏的医术,就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玲珑心想,这个柳玉儿倒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聪明人。可惜比起聂氏甚至于陈氏都差了一截,或许当年父亲没有娶她,而娶了母亲,她就此郁结着。如今看到有机会了,一时心急。人才变得越来越浮燥了吧。

珊瑚和金妤进来,给柳玉儿和玲珑见了礼,道:“祖母已经醒过来了,表姑太太和五姐姐过去看看吧。”

玲珑重又虚扶着柳玉儿走出屏风。见暖阁内已经收拾过了,地上的碎片打扫开净,炕褥、椅搭、迎枕、引枕都换了新的。

金老太太靠在丁香色万字纹迎枕上。身上搭了妃色凤穿牡丹锦被,额头上用干净的细布包扎了。面色有些苍白,倒也没有大恙。

宋秀珠、焦氏,连同金媛和金婉、金娴、三个姨娘都已经不在,大夫娘子李氏和她的丫鬟们也已经走了。金赦和金敏分主次在炕沿下的杌子上坐着,金子烽和金子烨则站在一旁。

见玲珑虚扶着柳玉儿从屏风后出来,金老太太冲着柳玉儿招招手:“今儿个多亏你了,快点坐到我身边来。”

倒像是离了柳玉儿不行似的。

若是以前,柳玉儿肯定沾沾自喜,想都不想就会坐过去,可今天她却下意识看了一眼玲珑,玲珑面带微笑,并没有看她。

她顿时感到失态,真是的,她看玲珑做什么,倒像是怕玲珑挑她毛病一样。金老太太是自己的姨母,她坐过去也不关冯氏的事。

她坐到炕沿上,关切地握住金老太太的手:“姨母,您好些了吗?”

金老太太没有应她,却对金敏道:“你没有看到,你是不知道那宋氏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我这做娘的,拉扯你们几兄弟长大成人,看着你们一个个娶妻生子,还以为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就能去见你们的父亲了,哪想到被个姨娘打得头破血流,如果不是你表妹眼明手快,我这条命就落在那宋氏手里了。你今儿个不拿出一句话来,我索性就再死一次,反正我也没脸再回江苏了,还不如早点去见老太爷,让他知道他那当官的儿子是怎么孝敬寡母的。”

金敏哪还坐得住,正欲给金老太太跪下,这才想起还有晚辈。

正在这时,玲珑道:“祖母身体刚好,我和妹妹们想趁着这会儿到后面的佛堂给菩萨上炷香,保佑祖母身体早日恢复。”

见玲珑这样说,金子烽也附和:“那我和四弟也去,人越多心就越诚。”

金老太太脸上稍霁,点头道:“你们看看,这几个小的倒比你们还要孝顺,都是好孩子,快些去吧。”

柳玉儿也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姨母的孙儿孙女们都要去上香,那哪能少了我这个外甥女呢,我也去佛堂里上炷香。”

金老太太挥挥手:“去吧,都去。”

柳玉儿笑着行了礼,玲珑和金子烽,连同金子烨、珊瑚、金妤行礼,分了先后,退了出去。

几个丫鬟婆子也知趣地退过去,暖阁内只余下母子三人。

金敏这才从杌子上站起来,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母亲,都是孩儿不孝,有眼无珠,没想到后宅之中竟有这样的女子,孩儿这便把她送到庄子里,不让她再回京城了。”

金老太太闻言,气得直发抖,想抓个东西扔过去,却发现身边没有可抓的,随手拿了引枕朝着金敏的脸上砸过去,骂道:“不过就是个妾室而已,她打了你娘亲,你却舍不得罚她,反而放到庄子里供养起来,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这些女人杀了你儿子,打了你的娘,你照单全收,哪个都是你的心头肉,只有你娘你儿子是该死的,是不是!”

引枕虽是软的,可却是砸到金敏的脸上,从小到大,他都是金老太太最宠爱的儿子,又何曾打过他。可现在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被金老太太打了脸,他面红耳赤,一个头磕下去,再不肯抬起头来。

一一一

第一七四章 妾室

八年前,金家长房的小三房三太太冯氏,亲手将襁褓中的儿子,五爷金子炜扔进容园的池塘溺死。接到六百里加急的书信时,金老太太正在笑咪咪准备带往京城的东西,她要去看望刚出生的嫡孙。

那时金敏也是这样,一个头砸下去,便再也不肯抬起头来。任凭金老太太呼天抢地,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他不报官,也不休妻,只是把冯氏关在容园里,而那里原本就是她的园子。

盛怒下的金老太太,听不进金赦和聂氏说的那些理由。冯家已经失势了,凭什么还不敢处置冯氏;这是金家家事,那些御史言官管得着吗?影响仕途,胡说!

金家在吴县乃至整个江苏都是大商贾,但八年前,金家在京城根基尚浅,尤其是金敏,刚刚在户部京司衙门谋了差事。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他少不了要落个治家无方的名声,一个连自家后宅都乱成一团的人,又如何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

如今隔了八年,金老太太又一次捶胸顿地,金敏终于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娘,宋氏这些年来为我生儿育女,管理后宅,她性子软弱,别说发脾气,就连高声说话都不会。今日显是被四弟妹给气急了,这才一时冲动误伤了您,凭她的胆子,又怎敢伤到您呢。”

一旁的金赦忍不住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三弟还这样说,对那宋氏也太过偏袒,娘亲定然是不会答应,怎么就不知道先说些软话,待到娘家气消了再做打算。

他佯怒。插口道:“三弟,无非是个姨娘而已,她所生的三个儿女也已大了,不如就请娘来教养,订亲时也更容易些。宋氏既已失德,索性让她娘家领回去。”

说到这里,金赦顿了一下。想起宋秀珠早已没了娘家。但改口道:“……那就送到庄子里,有生之年不让她回来便是。”

金敏的心沉下去,母亲已是喊打喊杀了。现在连大哥也要息事宁人。他当然明白大哥的意思,金嫦下落不明,金春那里还有一笔糊涂帐要清算,到时少不了又要闹得不可开交。虽然母亲把持后宅。但具体事情还是由宋秀珠管着,若是他趁机处置了宋秀珠。也算是能给金春一个说法,无论金嫦的事情是否金春的圈套,人终归是在西府里丢的,只能招落在宋秀珠身上。

大哥是指了一条明路给他。他叹口气,眼前又浮现出宋秀珠欲哭无泪的模样,终究还是不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