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念君欢(221)+番外

作者: 村口的沙包 阅读记录

老头儿装疯卖傻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但他毕竟年纪大了,总不能永远管着枢密院,他手底下那些小鱼小虾早就有心思活泛的了,因此文博一旦致仕,枢密院的格局便大不相同,而如今又是文官的天下,天子性软,后宫干政,可想而知会枢密院将有怎么样的纷乱上演。

傅念君的手紧紧扣在窗舷上,指节泛白。

是了,她怎么忘了,傅宁就是通过枢密院入职,一步步接近权力核心的。

幕后之人意在把持军权,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如今呢,当然一切都改变了,傅宁在傅家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傅渊高中探花,踏入仕途,即便傅琨没有工夫料理傅宁,傅渊也绝不容许他眼皮底下的傅宁再有异动。

他今生已注定无法出头,幕后之人的打算却不会变化,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变数”,一定会想办法调整策略,针对傅家。

军权……傅家……

“是、是我爹爹和兄长……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傅念君白着嘴唇问周毓白。

他低头,就望进她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动物,对他有些莫名的依赖。

周毓白便觉心情还不错。

他只是把可有可无的几句话透露给她,她就能把所有事情想明白,不用人多费口舌来解释什么,就这一点,都属难能可贵。

他说道:“你兄长如今受官家青睐,或许不用多久,就会被提拔为中书舍人……”

傅念君眉心一跳,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傅渊风头太劲,他在昭文馆修史读书未尝不好,中书舍人虽然职位不高,却是天子近臣,有时还替皇帝草拟诏书,十分容易窥得军国机密,再加上傅琨的地位,这个差事就如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割破手。

傅念君随即又苦笑,“郡王想说的肯定不是我兄长,文枢相致仕,影响的不会是他,我爹爹,是不是更危险?”

周毓白叹气,“傅相一颗心时时系着百姓,也实在难得。”

他突然这般感慨了一句,很快解了傅念君的疑惑:

“近来西夏边境不稳,朝廷怕是要用兵了。”

与西夏的矛盾这些年从来没有解决过,三四年便有这么一场小打小闹,虽不至于波及黎民,却也有些损伤国力,只是若大宋不动兵退让,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多次进犯,将边境子民残忍屠戮。

西夏人是卑劣胡人之后,从来不知见好就收。

傅念君早在当日书房里与傅琨那一番《汉书》对谈开始,就已经了解了一些他的品行,傅琨虽为文人,骨子里却有一些热血,想来若非如此,他日后也不会一力主持新政,造成在朝堂上树敌无数,最后墙倒众人推,在他为黎民百姓带来无数好处的时候,官员们却只会揪住他的不敬、私德,甚至种种经不起推敲的诬言大作文章。

傅念君甚至能够想象到他那时的处境是何等悲惨,众叛亲离。

他虽文官,却血性不减,这个当口,枢密院将有一场波动,西夏那里却必须严阵以待,稳住军心,傅琨会做出什么选择,傅念君心里已然一清二楚。

“我爹爹他……官家会让他,权知枢密院?”

这几个字,从她口中吐出,万分艰难。

大宋冗员,常常权、职交错,更常有以他官主持一官事务,称为“权知”,而权知枢密院的官员,便称知枢密院事,简称知院,文博致仕,一时很难找到有资历顶替他的大人,而武官如今更是不可能领如此大权,想来想去,能够临危受命有资历的大人实在不多,中书门下的两位宰相是最有资格做这个知院的。

第249章 我来护他

傅念君想到,参知政事王永澄素来在与西夏的外交上主和,他若成了这个知院,只怕西夏边境的形势不会改善,如此情况,傅琨为了边境子民,就一定会争取。

傅念君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来,这些朝堂之事,换了任何一个小娘子,可能都会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可是她从小就浸润在权术斗争中长大,平日所看所学,也皆是男子之事,她的眼光早已超出许多男子。

傅琨当然不能去接这个差事。

一国之大权,二府分立,就已经很好地说明问题了,傅琨为相,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延揽军权,就如同是把他放在火上烤炙一样。

“不行!”傅念君脱口而出,“这件事,有古怪。”

周毓白的神情依然淡淡的,很冷静地反问她,“你想得到的事,你爹爹想不到么?”

傅念君心凉,是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傅琨是明知这是个圈套也会往里钻的,因为他不去做,就没有人去做。

傅念君咬牙暗恨,恨文枢相这个时候撂挑子,恨王永澄古板守旧,更恨满朝这么多文武官员,学的尽是审时度势,却无半点血性和抱负。

这又能怪谁呢?这太平盛世惯坏了人,养出了无数的蠹虫,百姓需要安定和平不假,可安定和平却始终要有人去守护,并非躲在这富庶繁华的东京城中,边境的荒凉和征伐就可抛诸脑后。

甚至与傅琨为多年好友的孙秀,傅念君也突然明白了,为何那日她去向傅琨询问孙计相选婿一事上,傅琨的神色多有古怪,孙秀也并没有采纳傅琨的建议。

孙秀是三司使,掌管财政,一旦打仗,军费便如流水一样往外,无论败仗胜仗,这三司使都讨不了什么好,或多或少会承受部分来自皇帝的怒气。

你永远不能向皇帝开口说没钱,说钱不够,说凑不齐。

孙秀也一定不希望傅琨去做枢密院知院。

傅念君叹了口气,仿佛傅琨就注定是独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现在新政还未到来,仅仅是要主理枢密院,他身后就少有拥趸。

“也不用太担心,官家如今很信任傅相,这件事上,他不会吃亏。”周毓白说道。

傅念君只道:“只是今时罢了,若是日后官家疑我爹爹,今日他所做的一切,无论好事坏事,都只会成为别人的说辞和攻击。”

就是这样的道理,你不做才不会错,做了,哪怕全部是好事,日后也都难说。

政治从来都是如此,因此如文博这样的人,才能平平安安活到七八十岁以高位致仕。

周毓白默然,知道她说的没错。

他望着她低垂的头颅,第一次发现她其实也有很多不平的情绪,愤怒的,失望的,怨恨的……

他轻声道:“旁人为相,是为了天子,而你爹爹为相,是为了黎民百姓。你认为不值,可曾替他想过,他认为值得否?”

傅念君的睫毛翕动,波涛汹涌的心湖趋于平静,半晌后才喃喃道:“确实。是我狭隘了。”

即便不问,傅念君也知道,对傅琨来说,这都是值得的,为了守护和平而向西夏用兵,为了百姓福祉力排众议推行新政,他做的事,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

傅念君抬头,望向周毓白的眼睛闪闪发光,让人一瞬间觉得仿若是天上的启明星落入了她的眼中。

上一篇:吉卦 下一篇:卿本贤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