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向秋(2)

石楚冰有点伤心,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向秋在机器的倾轧声里醒来,他才想起自己在单位里。

周末食堂不开,他点了一支烟到外面买了两根油条一个茶叶蛋边走边吃。一辆车从他身边擦过,停在身前,有人摇下窗户:“小秋。”

向秋心里喊了一声见鬼,但他还是保持基本的礼貌:“早,林总。”

林茂贤上下打量他皱巴巴的T恤牛仔裤。向秋很少注重打扮,做到总工程师了还穿得和学生似的,他又长得脸嫩,根本不像三十五岁要结婚的样子,他招招手示意人上车,向秋直皱眉头:“我还要回单位,项目正在赶进度,有什么指示您直接跟我说吧。”

林茂贤只能下车:“你看看你,早上也不吃好,以前就不注意,这么大年纪胃还不够糟蹋的。”

向秋直觉他不是来挑剔自己吃饭的:“您没有别的事吗?”

林茂贤叹气:“小秋,我们俩说话一定要这样吗?就不能正常聊两句?”

向秋摇头:“我不知道向晖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他不懂事也不知情,你听了就当作没听到。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你想必时间宝贵,别浪费在我这儿。”

他把话说死了,想着林茂贤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林茂贤问:“上次那个女人,你真的要娶她?我查过了,一个普通护士,成天成天值夜班,她能顾得上你?”

这是林茂贤的作风,他做事做绝,从来不给人余地。

向秋有点生气:“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她?我喜欢她,我愿意!”

林茂贤立刻变脸,扣着下巴强迫他直视,甚至不顾这是人家研究所大门口,可能会有来往的人看见。他的威胁也很粗暴直接:“我可以不动她,但你要跟她分手。”

向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要不要点脸,林茂贤?”

他以为堂堂大老板不至于掉价到拿捏一个女人的份上。

林茂贤阴鸷而暴戾:“我就是现在把你捆上车带走,也不会有人敢找我,你信不信?”

向秋觉得他无可理喻,但他真的有点怕,林茂贤做得出来这种事。

林茂贤看他紧张的表情想笑,忍住了,他心猿意马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放开人。

向秋一离开他的桎梏退得远远的。林茂贤整理衣容,又恢复笑脸:“小秋,按我的话去做。晚上我们回家吃个饭,没别的人在,就我们俩。”

向秋倔强地拒绝:“我不去你们家吃饭。”他对林家有阴影。

林茂贤抚摸他的脸侧:“没事,有我在。六点钟,我让司机来接你。”

林家高堂阔院,和向秋记忆里一样,就是人少了,从进门就没见着几个人,这不像林家的调性。管家还认得他,领他进门:“向先生,许久没来了。先生在书房里,您请。”

向秋差点笑出来,他觉得像演电视剧,更笑林茂贤爱装模作样,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多戏。

上次他进林家的大门,管家说先生(林茂贤父亲)在会客,你等等。他就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等,一坐四个小时,还没有人来,窗户外面见到来来往往的佣人和孩子,好大一户人家,很有生气。等到晚上了向秋肚子饿,又不好意思说,猛喝水喝得老上厕所。好不容易管家进来说先生今天没空,你回去吧,车子载着人又送回学校了。

第二天班主任叫他到办公室,把实习分配表放在他面前,说你不要觉得人家残酷,换了你你也这么做,林茂贤现在对你好,那是他不懂事。向秋羞愧难当,林家这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觉得被羞辱了,脸上火辣辣地烧。林家太过分,不把人当人,林茂贤其实也是这个个性,以后只会变本加厉。他给林茂贤发了个短信就从学校里搬出去实习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后来向秋也参加工作,觉得班主任是对的。年轻难免自尊心重,觉得这是侮辱。其实不是,人家生来习惯过这种生活,习惯这种做事方式,习惯把时间调配分解给值得的人和事。你不能觉得一个从小穿金带银的人站在流浪汉面前就是侮辱人家,那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有富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他竟然还有机会回到林家。

2.

林茂贤在书房里看菜单,顺便请向秋过目。

“炖了点鸭子汤,清热润肺的,关在车间里一天什么粉尘都吸。”

向秋没心情看菜单,眼看着管家退出去他心里打鼓:“向晖工作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

林茂贤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但他到底没有那么做,牵着向秋去餐厅。向秋心想,林茂贤这算什么呢?他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他苦恼地甩开手,林茂贤强硬地拉回来死死攥在手心里,攥得向秋疼,疼还不敢叫,憋得一脸吃了黄连似的。

向秋问:“你们家的人呢?”

林茂贤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小的嫌弃老的管教多,老的又不愿意撒手,干脆都安排出去住,省得相看两厌。”剩下他这个中年人。林家如今是他当家,上上下下少说十来口要养。

向秋想问那嫂夫人和孩子也不在?话到嘴边没说出口,隐隐有预感问出口了肯定不安生。他晚上吃得少,健康问题很注意,晚上尽量控制,不能太放纵。林茂贤看他吃鸟食看得皱眉,问是不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让人现做。向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摸着肚子觉得很饱,林家聘了专职厨师,当然不能和公司饭堂比,他已经比平时贪嘴了。

林茂贤看他的样子发笑,把他压在桌子边兜头下来亲吻。向秋吓了一大跳,用尽全力推他,林茂贤不容反抗,舌头都伸到嘴巴里了,勾到一嘴巴清炖鸭子的味道。

末了向秋抄起桌上的热茶就往他头上泼,气疯了。他现在是明白了,林茂贤要他难堪,就因为他挂他电话,林老板羞辱人的习惯就犯了,他还想看他惊慌失措、无地自容的表情。

林茂贤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饿虎扑食一样把他牢牢擒在手里,粗嘎地喘气:“别动!你急什么?我被你甩了还没讨到正经说法,你倒是急吼吼算我的帐,哪有你这样的?老子他妈的忍了十年,不就碰巧送你弟弟一程路,你就这样火急火燎要治我的罪?”

向秋眼眶红了,他虽然害怕也还是争辩:“你放开我,我为小晖好,有什么错?我是他哥哥!”

“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林茂贤细细刮弄他下巴,冷笑:“管得这么细,你弟弟二十几岁的人了,他跟谁上床还要管?你还怕他吃亏不成?”

向秋抬起手来又要扇他,被一把捏住手腕。林茂贤顺着他动脉血管亲,又湿又热的一串吻,向秋两腿发抖,羞愤难当,终于忍不住求他:“你让我走,我给你道歉。”

林茂贤听着柔软的鼻音差点以为那还是十九岁的向秋,他把人抱坐在楠木桌上,叹气:“我就这么可怕?见了我就要走,年纪长了,总工当了,还和学生一样。”

上一篇:香茅与蛙鸣 下一篇: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