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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76)

杜乔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在他的声音里融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脸,深红色的头发将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修饰地柔和了。于是他说:“我喜欢你头发散开的样子。”

约拿的手一直向下,从他的耳后掠到脖子:“我喜欢你的脖子,你侧躺的时候,脖子从头发里半露出来,像月亮从阴云里探头。”

杜乔的身体细细地战栗,每一寸被约拿抚摸过的皮肤都在暗暗着火。他颤抖着抚摸约拿的胸口,那是结实厚重的肌肉:“我喜欢你胸膛的形状,它……它是完美对称的,不大不小,与肩膀的比例正合适,是充满力量的几何形状,很健康,也很漂亮。”

“我喜欢你的手,茧子磨得发白的样子很可爱,掌心里的纹路很优美,想到它们能做出世界上最好的颜料,就比任何矿石和宝藏都有价值。”他们十指交缠。

“我也喜欢你的手,它们总是很温暖,我喜欢它们沾上石膏粉或者碳粉的味道,喜欢粗糙的指节,的的确确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约拿的额头顶在他的:“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地方吗?”

杜乔摇头:“我喜欢你的全部,每一个地方,所有地方。”

“我最喜欢你说你爱我的样子。”约拿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

杜乔轻易地被蛊惑:“我爱你。我爱……唔……”

他们接吻,约拿的舌头伸进来,像要把他嘴巴里还藏着的“我爱你”全部搜刮出来。总而言之这条舌头很霸道,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杜乔只有缴械投降的份,他嘴角流下暧昧的涎水,滴落在枕头上,化开一小块湿痕。其实有时候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加深的吻,约拿虽然是主动的一方,但是杜乔对亲吻的反应通常不亚于他。最后往往在结束的时候,杜乔只来得及头昏脑涨地回忆,我刚刚只是想亲亲他的嘴唇而已,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呢?

擦枪走火的事情就更多了,他们休息的房间里到处都铺着厚厚的毛毯,没有任何障碍。有时候杜乔担心,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会让外面的人听到暧昧声,约拿和他正酣畅淋漓,兄弟姐妹经过的声音他都可以分辨出来,他胆战心惊地捂着嘴巴,身体却往往变得更加敏感刺激。

“我们的家族祖先是亚美尼亚人,因为亚美尼亚和拜占庭长时间的战争族人一路从高加索逃难过来,最后在米拉斯定居。这里很早就被奥斯曼人占领,相对来说比较安稳,经过几代人的适应和努力之后,我们已经顺利地融入了当地的生活。镇里的人们都很包容,尤其是近几年不同民族的异乡客越来越多,犹太人、希腊人、匈牙利人、塞尔维亚人、亚美尼亚人混居一起,相处反倒更和平了。他们对外来的客人也很热情,你不用担心会被歧视欺负。”

“这里很漂亮,比罗马漂亮多了。”

“五十年前可能比罗马还糟糕,奥斯曼人好不容易从拜占庭人手里抢回来后又重建了。”

“他们之间语言不同也能交流吗?”

“官方语言是土耳其语言,总要会两句,私底下各个家庭的情况又不尽相同。在我们家,亚美尼亚语是母语,每个出生的孩子都必须要学会。这是先祖留下来的规定,为了使后代不忘记传统的语言,也为了亚美尼亚这个民族的文化得以继承下去。你听不懂没有关系,我可以翻译给你听。学一些日常的词汇就可以了。”

早上,两人向大理石采石场的方向走,准备采购石料。约拿正在为下一件雕塑工作的原料做准备,他许久没有工作了,而雕塑这件事是需要每天不断坚持练习的,如果一天不练习手就会生,他已经怀念起拿刻刀的刀柄摩擦手茧的疼痛和手腕酸软的感觉。

他们顺着山道往上走,在采石场的边缘徘徊。约拿蹲下来用凿刀将坚硬的土层刮开,就能看到露出的雪白色岩石,石面触感光滑冰凉,纹路细腻清晰,有些地方的纹路如螺纹、蛇纹稀有少见,很难想象这座郁郁葱葱的山脉胸中藏着如此冷酷而美丽的心脏。更难得的是这些大理石不仅品质上佳,而且体型都完整巨大,非常适合用于长柱、陵墓、别墅、喷泉等大型建筑或者等人身高雕像。而且由于出产数量很大,价格竟然只有罗马的一半不到。

一个负责开采的石匠走过来向两人打招呼:“两位先生,能帮上什么忙吗?”

约拿说:“我需要一块完整的、约两米高、一米五宽的石料,还有一些边角,这里的石头我可以自己挑吗?有没有样板看看?”

石匠微笑点头:“当然,您喜欢什么样的花纹的呢?喜欢偏白色的还是偏灰色的?石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我们这里有各式各样的石头,不同的种类用在不同的地方。”他一边殷勤地介绍一边招呼助手将装有样板石片的篮子拿来:“最近比较流行蛇形花纹,无论是做家具还是铺设地板墙面都非常大气漂亮,价格也不贵。另外也有人喜欢偏黄的石料,作成楼梯、壁炉、喷泉池耐看又耐用,您需要的这块石头不大,是用于做家具的吗?”

约拿看着杜乔:“你母亲前两天说壁炉外面腐朽了,我看旧的是木质结构的,到了春夏时节很容易腐坏,不如一次性换成大理石的,漂亮而且耐用,至少十年八年都不用换了。如果石料合适的话,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能完成,另外再给你的房间里做几个小架子放东西。”

大理石超出了杜乔的专业范围,但他很放心自己的雕塑师:“好呀,都听你的吧。”

他们最后抛弃了流行的蛇形花纹,选择了传统的雪花纹。采购完毕后,两人又沿着原途返回,正当风起,脚下的石粉被掀起,纷纷扬扬地向天空抛洒。这些石粉极其细腻,比雪花有过之而无不及,头发与衣服立刻被打成灰白色,就见风携起这股白浪卷向脚下的山坡,远看就像夏日里的细雪,草绿色的灌木丛上蒸起一道浅浅的白雾,在日光下中如无数星辰闪烁坠落。

杜乔停下脚步来远眺,风把他的眼睛吹迷了,他下意识地遮了一下脸,立刻被一个怀抱将扑面而来的风挡了去。有人把披风解下来落在他脑袋上,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

杜乔忍俊不禁:“没事的,好久没来这里都忘了,山上最好带着头巾遮个嘴巴。”

“你想到了什么?”约拿看出他的心事。

“有点想念罗马了,看到这些大理石,想起当初梵蒂冈花园上堆着那些废石料。不知道教皇的身体怎么样了,梵蒂冈的花园修好了没有。”

“芭妮来信说,米开朗琪罗这阵子风头正盛,布拉曼特大人都被打压下去了,看来西斯廷礼拜堂的天顶画又将是举世流传的名作。拉斐尔还像从前那样享受,他给交好的妓`女门前画画的事情弄得罗马人尽皆知,不过大家都讨厌不起他,反倒是增添了风流浪漫的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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