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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还(42)

“.…..你忘了一件事,对楚政来说,这不是好结果。”

柳沅沉默少顷,收起了方才的戏谑,他没想到楚牧会说这种话,同叶娴相比,楚牧对楚政倒是真心实意的,居然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

他从竹椅坐起,手上微微护了一下小腹,楚牧没有漏过这个细节,他们再次对上目光时,他冲着有些愕然的楚牧勾了勾唇角,眼里没有以往的敌意。

“楚政不是宸王,你记得吗,宸王就是个木头,他都不会笑的,你们总说宸王怎么样,宸王怎么样,可楚政呢?”

“天命如此,他是楚氏皇子——”

楚牧颈上绷出了青筋,他的声线已经有些发颤了,可他还在试图驳回柳沅的话。

可惜柳沅护住小腹的那个动作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维持不住平静的神情,因为他在冥冥中意识到结局已定,楚政是绝不会回来了。

“他是你三哥,你该知道的,你三哥早就累了。”

柳沅神色和缓,他平生第一次间接认了楚牧这个弟弟,他垂下眼帘,同楚牧擦肩而过,轻描淡写的终结了短短的对话。

他又有点饿了,小厨房里放着伊勒买的熏鸡,虽然不太好吃,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磨磨牙。

楚牧在原地站了良久,久到柳沅仔仔细细啃完了两根鸡脖。

楚政是说过那样的话,在柳沅回到凭栏院之后,楚政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柳沅,哪怕是失去所谓的恩宠和地位。

奉旨成婚是楚政的权宜之计,但这不代表楚政没有反骨,柳沅登台献艺的那个晚上,他是有话要同柳沅,他想把楚政的心意转告柳沅,那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而是出于恐慌。

他想稳住柳沅,他怕楚政真的为此一步错步步错,可他没料到柳沅的骨气那么硬,他慢了一步,只能眼见着柳沅自尽坠河。

事情从那个瞬间就不能收场了,他苦苦操持不过是心存侥幸,其实连他自己都清楚,他那个宽厚贤明的三哥早已被人逼死了。

楚牧没再纠缠,他站得久了,体力不支,转身离开时难免有些踉跄。

午后的日光和暖明亮,可唯独照不暖他的身子,山风吹乱他披散的长发,柳沅从小厨房里探个头出来,看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吐掉了嘴里的鸡骨头。

“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林弋是个好人,你可以不喜欢他,也可以辜负他,但是不许害他,否则我就让楚政往你被窝里放蚯蚓。”

第37章 本章完结

楚政至晚放归,他沐着月色回到山中,手里拎着大包小卷的东西。

柳沅蜷在竹椅上睡得安稳,浅绯的唇边沾着点点油花,手里还攥着一个没啃完的鸡爪。

月光皎白,安安静静的映去院内,楚政放轻脚步,先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去小厨房,而后才走去椅子边上将柳沅抱起,柳沅睡得迷糊,吚吚呜呜的哼了几声,很快就循着本能偎去了他怀里。

厨房里的两只熏鸡都已经缺零少件,他方才粗略看了一下,柳沅这一下午嘴没闲着,应该是啃了两个鸡脖,两个鸡腿,外加四个鸡翅。

他因此没急着将柳沅叫醒,孕中本就缺觉,柳沅身子又亏,能吃能睡是好事,他只轻手轻脚的抱着柳沅去了床上,又去外头打了一盆热水,想给柳沅擦擦手上脸上的油星。

手帕温热,带着皂粉的清淡香气,柳沅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油乎乎的指尖,半根鸡爪轻声落地,咕噜咕噜的在床脚滚了一圈,他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还未擦拭的嘴角稀里糊涂的蹭上了云锦绣面的枕头。

“楚政……唔,那个鸡……不好吃,嗝……一点也不好吃……”

明明撑得打嗝,却还要委屈之极的过河拆桥,床榻里的小邋遢鬼困兮兮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氤氲的水汽染在他浅色的瞳仁里,水光融融的模样差点让人心尖化掉。

“我知道的,他不会买东西,买的都不好吃,咱们不吃了。你安心睡,等睡醒了吃我买的。”

在这种问题上,楚政自然是毫无底线,他神色柔软得厉害,柳沅一出声,他便立刻俯身贴去柳沅的眉心。

柳沅嘴边的油光蹭到了他面上,他毫不在意的贴得更紧了一下,青年温软白净的面颊同他挨去一起,柳沅困时尤为娇气,没贴一会就被他下巴上那点胡茬扎得直哼哼,于是带着油花的云锦枕再度与他亲密接触,他捂着被闷疼的鼻梁踉跄一步一屁股坐去地上,再起身时,滚去床里的柳沅已经抱着揉成一团的毯子打起了小呼噜。

月上中天,在林子里玩了一天的小松鼠窜回院里,钻进了自己的新窝。

楚政没什么睡意,他弄了点干柴将灶火点上,准备给柳沅做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他脚边的桶里浸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楂果,现在不到秋日,四处都找不到这种东西,好在宫中存蔬果的窖子里还有一些,他挑挑选选忙活了半天,把能拿的都拿过来了。

熬糖稀是个需要耐心的活,细白的砂糖混上半透明的冰糖糖块,待下锅之后慢慢融开搅拌,再反复添水熬干,于新手来说,没几个时辰是不能成型的,楚政怕自己失手,还特意多备了一些糖。

甜丝丝的味道慢慢浸到空气中,楚政拿木勺缓缓搅着锅里的东西,他其实很喜欢甜味,也很喜欢小孩子家的糖果甜食,但他很少能吃到。

一个合格的皇子,不能有明确的喜好,吃食、穿着、鞍具、兵器、甚至是书房里的纸张和墨块,统统都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他必须是个没有偏倚的人,他要持中,要心定,要无喜无悲,他不能让人猜出心思,更不能让人看透喜怒哀乐。

于今日自尽的那个女人而言,他连个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都算不上,他只是一颗要承袭大统的棋子,圆润光滑没有棱角,放到哪处便是哪处。

他是今日下午到的宫城,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母子之间的生死离别,他们隔着一道殿门,谁都没有近前一步,依旧雍容华贵的女人在自己寝宫里安静走完了最后一程,楚牧本不想杀她,是她自己选择从容赴死,她用得是一种极好的毒药,了断得安静且迅速,连死后的面容也不太狰狞。

锅里的糖水鼓出了小小的气泡,溢开的热气开始带上一种糖稀特有的焦香,楚政皱着鼻尖用力嗅了好几下,温暖甘甜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即便里头夹着灶火燃烧的烟尘,他还是喜欢得要命。

“.…..楚政?”

软糯低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沅不知何时醒了,自己披着衣服寻了过来,正要往厨房里进。

楚政惊了一跳,回过神来,慌忙放下的手里的木勺出去拦他。

“我给你熬糖呢,里头烟大,回屋待着。”

“唔……”

鼻尖撞上宽厚的胸口,甜腻腻的味道沁得柳沅手脚发软,他睡得发懵,刚刚在床上扑腾了一阵没摸到楚政,这才晕乎乎的出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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