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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65)

他和魏枕风交手多年,他见识过,他知道那个能靠外貌蛊惑人心的少年有多可怕。哪怕是渴死在沙漠里,尸体被秃鹫啃个干净,也被在魏狗手下饱受折磨要来得好。

霍康胜跑了一夜,看着烈日从天际缓缓升起,呼出的热气变成了额头上的汗水。阳光炙烤着黄沙,脚上破烂的鞋履已经无法阻隔这种炎热,每走一步他都像在烈火上行走。

从小兵那抢来的水早已喝尽,唇焦口燥之际,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随着体内水分的减少而消失。他渐渐忘了自己是谁,为何在沙海中迷失,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水。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渊军也需要喝水,他们的大本营不会离绿洲太远,他只要坚持到找到绿洲,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霍康胜没有猜错,为了方便用水,渊军的驻兵之处离最近的绿洲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前提是熟知地形。他在沙漠里毫无方向的乱转,转了足足一夜半日,那一抹象征无限生机的绿色才出现在了他视野中。

水波荡漾,草木葱茏,几匹骏马正在河边悠闲地喝着水。

——水!

霍康胜顾不上去想为何会有骏马出现在河边,他疯了一般地朝水源前行,鞋子跑丢了也不在乎。

水……!

他一路跌跌撞撞,摔倒在沙子里又立马站起来继续跑。那抹绿色离他越来越近,他神色近乎痴迷地咧开嘴,直到他看清了骏马身边站着的人。

季崇扬起手,远远地和他打起了招呼:“霍首领,你可真是让我们王爷好等啊。”

听到“王爷”二字,霍康胜幻梦般的表情在顷刻间破灭。他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忍痛转身,朝绿洲的反方向拼命逃跑。

季崇不慌不忙地上马扬鞭:“追!”

一个筋疲力尽,饥渴交加之人如何跑得过才畅饮过的战马。霍康胜边跑边回头,眼看季崇就要追上他,绝望一点一点地笼罩住他,他根本无法挣脱。

结束了么……要结束了。

与其像条狗一样地逃窜,不如和渊军拼个你死我活!

霍康胜心如死灰地放慢脚步,最后停了下来。他梗着脖子抹了把脸,拔出从小兵那抢来的刀,猛地转身,用嘶哑不堪的嗓子高喊着“渊狗”,朝季崇的方向冲了过去:“渊狗,拿命来!”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想在死之前多拉几个渊狗陪葬。

季崇勒马停下,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他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把箭,正欲引弓上弦,忽然表情一变,眼睛半眯地望向远方。

只见漫天黄沙中,十几个骑马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为首之人高声喊道:“霍大哥,我们来救你了!”

霍康胜抖然一愣,灰色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这个声音,是皇城司的兄弟!兄弟们来救他了!

来人的马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霍康胜的面前。季崇似乎对这些人非常防备,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停在原地警惕地观望。

为首的男人在马背上向霍康胜伸出手:“霍大哥,快上来!”

霍康胜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哪还有心思去想其中的古怪。他没有迟疑地握住男人的手,借力翻上马背,和男人骑上了同一匹马。

男人当即调转马头:“人已救到,撤!”

眼看霍康胜要被带走,季崇等人仍然没有动作,马蹄在沙漠上悠悠地打着转,注视着他们消失在黄昏之中。

霍康胜坐在男人身后,一直扭头盯着渊狗。确定他们追不上了,一颗心才回到了胸口。他这一松懈,口渴的痛苦马上涌了回来,他迫不及待道:“水,快给我水!”

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响起:“霍大哥,我这有水,你接住!”

霍康胜欣喜若狂地伸出手。可在下一瞬,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皇城司是没有女人的。

因为干渴,霍康胜几乎快要发不出声:“你们……”

坐在他前面的男人回过头,冲他勾了勾唇。

霍康胜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人他认得,他和季崇一样,是魏枕风麾下的一条走狗!

所以,来的不是皇城司的人……是、是渊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男人粗狂的笑声中夹杂着女人尖锐的声音,嚣张又狂妄地将他团团围住。

才升起的希望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被踩碎,霍康胜想要逃,身上却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水壶。

他要喝水……让他喝口水……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霍康胜失去重心,狠狠地摔下,黄沙冲进他的鼻腔和嘴巴,纷乱的马蹄声回荡在他耳边。

“我们王爷说了,你既然想跑,他就给你三次机会。”女人在马背上嫣然一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玩物,“你还有一次机会,霍大哥,下回可别被我们抓住了——走了,姐妹们。”

一个男声笑嘻嘻地纠正她:“是‘兄弟姐妹们’。”

霍康胜的脸扑在黄沙中,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他的两根手指。

刀,也被拿走了。他现在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脑子却意外的清明。

从一开始,他就身在局中。那个送水的小兵,便是他第一个“机会”。

杀人不忘诛心,这的确是魏狗最常用的手段。

哈哈哈哈哈——

魏狗……魏、枕、风!亡他西夏的魏枕风!

霍康胜的手猛地一紧,握住一把黄沙。

他便是化为厉鬼,也要吃魏枕风的肉,喝魏枕风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上的暴晒消失了,他开始觉得冷,真他娘的冷。他隐约记得自己坐起来了,可他又似乎还埋在沙土里,维持着渊狗走时的姿势。

脑子里变得混沌不堪,一会儿在梦里,一会儿在现世。

他想到了顾如璋顾太傅。

万幸,他没有泄露遗宝的方位,他还有脸见顾太傅。

顾太傅……属下来陪你了。

水……

他感觉到有人触碰了他的肩膀,接着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月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身边。

霍康胜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无声地念着同一个字:“水……”

那个身影一身素白,连头发也是白的,但面容却一点不老,看上去不过三十而立。

温润雅正,满头银发,仿若谪仙下凡。

霍康胜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发出声音,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太傅?”

“顾如璋”低望着他,眉眼温和道:“霍大人受苦了。”

霍康胜大骇。

“顾如璋”笑着问:“霍大人为何如此看着本官?霍大人是不是很渴?”

听到“渴”字,霍康胜恍然大悟。

原来,他已经渴死了。只有死了,他才能再见到顾太傅。

霍康胜一个长满胡子的男人竟像个孩童一般泪流满面:“是……属下很渴。”

他不怕渴,不怕痛,他也不怕死。他怕的是一次又一次希望和绝望的交替,活生生地把他折磨到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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