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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37)

他理应解释的,他应该镇定又理智地告诉魏枕风,他虽然这么想过,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过。

论迹不论心,他想想也不行?魏枕风凭什么这么对他。

赵眠咬着牙:“是又如何,早在你逼迫我下跪时我就对你动过杀心。此乃人之常情,你别说你从没对我有过。”

他们离得太近了,魏枕风瞳仁中映着他不甘示弱的脸,平日里能亮到人心里去的眼睛里只剩下耐心耗尽的冷淡。

赵眠心中闪过一个不该有的念头——难道,魏枕风真的从来没有……

“我没有。”魏枕风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从来没有。”

赵眠怔愣片刻,愧疚和心虚险些让他露出弱者的姿态。他偏过脸,勉力维持着尊严:“或许对你来说,与我春风一度不过是一桩小事,能保住性命做了便做了。但对我来说,我不想,我不愿意,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去避免这件事发生——我不觉得我有错。”

我不觉得我有错。

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唯我独尊。

魏枕风专注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笑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也不知是在嘲弄赵眠,还是在嘲弄他自己:“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如此,”少年目光下敛,嗓音冷漠得让赵眠心颤,“那就来吧。看看是你能杀了我,还是我能要了你的命。”

他这副模样让赵眠胸口一窒,巨大的压迫感令赵眠心底没有来地升起一丝恐惧。

所以,以前的清朗随性都是装出来的么,这才是北渊小王爷真正的本性。

魏枕风最终还是对他动了杀心。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没什么可震惊的。没有理由他能这么想,却不许魏枕风和他一样。

成王败寇,自古使然。

万幸,他还有个弟弟,否则父皇和丞相如何能支撑下去。

父皇一定会哭的吧,他都不会哭了,父皇还会。

赵眠缓缓闭上了眼。他感觉到魏枕风朝他低下了头,在他耳畔轻声道:“别求我救你,赵眠。”

说罢,魏枕风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对着他的胸口用力一推。

哗——

赵眠跌入了温暖的清泉之中。

带着药香味的泉水争先恐后地涌入赵眠的口鼻,将他的呼吸悉数掠夺。他睁着眼睛,全身被暖意包围,透过水面他还能看到那一轮朦胧的明月。

魏枕风是想要淹死他?

这样也不错,至少泉水是温热的,在竹林里太冷了。

但很快赵眠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大概是因为要供万华梦享用,温泉修得并不深,正常少年的身高足够站起来。

可他站起来了又能如何?眼睁睁地看着魏枕风服下仅剩的解药,而后匍匐在他脚下,忍受蛊毒的痛楚,无能为力地死去么。

与其如此,还不如死在这一片温暖之中。

赵眠闭上眼,放任自己下沉。在他即将沉到池底时,一条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抱出了水面。

呼吸重新变得顺畅,赵眠剧烈咳嗽着。泉水在他肩膀下面的位置,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任由他咳得几乎直不起身体,少年也没有半点心软。

赵眠咳了许久才停了下来,视野重新变得清明。他抬起头,朝少年看去。

皓月之下,他看到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两颗泪痣于双眼之下对称而生,和记忆中的一样,在一张年少俊美的脸上危险地引诱他坠入少年的眼眸中,然后……毫不留情地溺毙绞杀。

作者有话要说:

*《开元天宝遗事·游仙枕》

*《琵琶记》

第18章

赵眠蓦地僵住了。

他认识这双眼睛,更认识这两颗双眼下泪痣。不少美人都是眼角一颗美人痣,他偏偏有两颗一模一样的,分别在左右眼下的正中间。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一眼望去,便终身难以忘怀。

也正因为外貌太过出众,只要有不想暴露身份的场合,北渊小王爷都不得不易容伪装。

这两颗眼下痣不会出现在李二的脸上,李二的肤色没有这么白净,五官也没有这么张扬俊美,发怒时呈现出的侵略性像刀子一般,凌厉又凉薄。

面前水中站着的少年,简直就是六年前北渊小王爷的放大版。

所以,是十八岁的魏枕风?北渊小王爷没有长歪,也没有晒成黑皮?

和魏枕风重逢后,赵眠也曾想过,若北渊小王爷按照十二岁的模样继续成长,会是如何一番相貌。

今日他有了答案。

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答案。

赵眠大睁着眼睛,心绪乱成了一片,甚至忘了他现下生死一线的处境。

他怔愣着开口:“魏枕风?”

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

少年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他站在温泉里,水才将将到他胸口的位置,长发一半没入水中,一半浮在水面上,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他没有军中壮汉那般的壮硕的肌肉,也不似在室内的读书人瘦弱清减,而是劲瘦得恰好好处,他明明已经很高了,这副身体却时刻在告诉旁人,他只有十八岁。

魏枕风没有骗他,他的肤色的确不如他白,但绝对和“黑皮”二字没有关系。一个常年在外奔波,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少年,脸上居然找不到一丝瑕疵。

魏枕风怎么做到的,他不是没有随身携带化解易容的药水么。

即使赵眠再如何心绪混乱不宁,答案在他看来依旧显而易见。

——是温泉药浴的泉水。

赵眠冷不丁想起白天魏枕风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他又有了点新发现,原来如此。

原来,魏枕风早就发现了温泉药浴可以解易容的事。

早发现了为何不同他说?若他知道魏枕风的易容可解,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若魏枕风一直是用自己的脸与他同行,他何须纠结至此?!

混蛋。

畜生!

不久前已经接受了自己可能要身死的心轰地冒出一阵无名怒火,赵眠正要开口质问,胸口猝不及防蔓延出一阵轻微的刺痛,就好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一样。

赵眠想缓一会儿,疼痛却迅速加剧,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到了被虫子啃噬的地步。赵眠眉间紧蹙,双手扯着自己的胸口,“唔”地一声,嘴角溢出一丝丝鲜血。

一抹鲜红在水面晕染而开,染红了天边的明月。

圆月当空,十五已到。

雌雄双蛊蛰伏许久,终于要发作了。

赵眠疼得额间冒出冷汗,他勉力抬头看向魏枕风。少年和他一样,脸色苍白,嘴角泛着血色,衬得那两颗泪痣多了几分嗜血的诡谲之感。

明明遭受着同样的蚀骨噬心之痛,魏枕风却没有表现得太过狼狈。他抬起手擦去嘴角的鲜血,随意瞥了一眼,动作无比熟练,仿佛他已经做过千次万次。

魏枕风有解药,魏枕风不会死,会死的只有他一人。

好疼,疼到他要站不稳了,比上回在芦苇荡中疼上十倍。眼前的景象疼得出现了重影,少年的轮廓也渐渐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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