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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36)

魏枕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其中有一方游仙枕。”

“哦,你说那个啊。”魏枕风笑道,“那可是件宝贝啊。传言,枕之寝,则十洲三岛,四海五湖,尽在梦中所见*——你用过吗?”

赵眠点点头,浅浅一笑:“用过数次,确实不错。”

“你喜欢就好。”魏枕风幽幽叹气,“你是不知道,当初我母妃要我把游仙枕送你,我都快心疼死了,我自己都还没用过呢。”

赵眠顿时没了表情:“哦,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出去后我还你便是。”

“倒也不必。”魏枕风操劳了一日,又和赵眠聊着有关的枕头话题,他不由地有些犯困,“你睡都睡过了。”

赵眠:“……”

魏枕风这是又在嫌弃他?

赵眠冷沉着脸站起身,魏枕风在身后问他:“你去哪?”

赵眠淡道:“洗漱。”

魏枕风微微一怔,看着赵眠清瘦的背影,耳朵莫名地有些发烫。

这个时候去洗漱啊。

魏枕风抬头望着天边明月。用不了多久,它就要升到最高处了。

待赵眠带着一身寒意回到温泉池旁时,魏枕风扛不住倦意,已然睡了过去。

赵眠放轻脚步,在离魏枕风还剩下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轻声唤道:“王爷?”

魏枕风没有回应。

他背靠凿出来的石堆,脸庞向右侧垂着,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一旁,上面出现了不少深深浅浅的新痕,这应当是他今日劳作一整日留下的。

赵眠没有心思多想,他的注意力全在魏枕风放有解药的胸口上。

这也许是他拿到解药的唯一机会,也是他不杀魏枕风,魏枕风却因他而死的唯一机会。

赵眠定了定神,握紧了魏枕风送他的匕首。

刀刃出鞘,深夜中泛着瘆人的寒光。

赵眠向前走了一步,朝着魏枕风毫不设防露出的脖颈,缓缓举起了匕首。

他即将用冰冷的刀刃贴上魏枕风的皮肤,然后在他震惊的注视中拿到那唯一的解药,独自饮下。再然后,看着魏枕风……去死么?

赵眠眼中流露出困惑和茫然。

他应该这么做的,这是他的计划。

可是……

赵眠垂下眼眸,静静望着熟睡中的少年。

篝火映着魏枕风明显瘦削了的脸庞,轮廓竟然出乎意料的清晰,是一种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流畅,这大概是一个人生命之中最美好的年华。

是火光太朦胧晦暗的缘故么,他似乎能在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寻到几分北渊小王爷当年的风采。

赵眠凛如霜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计划之外的裂痕。

那年,两人在宫宴上重逢,少年大大方方地向他道歉,眉宇间的傲气怎么藏都藏不住。

后来,北渊欲灭西夏。整个少年时期,他在南靖皇宫饱读圣贤之书,学习治国理政之道;北渊小王爷却凌跃于他国国土之上,玩尽阴谋阳谋,凭栏月刀,在漫漫黄沙中横枪纵马。

六年来,每每在朝堂之上听到“魏枕风”三字,赵眠都会想起一双清澈自由的眼睛,还有那懒懒倚着春风的少年。

身为男儿,他也曾经向往过北渊小王爷那般纵横四国,快意恩仇的生活。

此间少年,即便是死,也应当是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万华梦荒诞的游戏里,死在一个并不想杀他之人的手上。

赵眠突然很想念父皇和丞相,若这两人此刻在他身边,又会让他如何抉择。

毋庸置疑,丞相定然会果断决绝地弃了魏枕风,全须全尾地保住他。他会站在他身后,握住他手持匕首的手,告诉他:“拿稳,给他一个痛快。”

而父皇,他那个心软得像糯米糕的父皇,大概会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哐哐撞大墙,最后双眼通红地拉着他的手,艰难启齿:“要不眠眠,咱们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诶。你看魏枕风也没有自己吃解药啊……”

赵眠兀自轻笑出声。

无论这些年他表现得有多像丞相,无论他多么努力地伪装,也许在骨子里,他永远都是最像父皇的孩子。

他必须承认,他不想,他不希望,他不要魏枕风死在自己手上。

他很想和魏枕风一起活下去。

……罢了。

赵眠力气渐渐松懈,握着匕首的手正要垂落之时,手腕骤不及防地被抓住了。

魏枕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四周的寒意在他睁眼的一瞬间陡然直下。

赵眠大脑短暂地空白片刻,但他立即冷静了下来:“你醒了。”

魏枕风没有看赵眠,而是盯着温泉里两人的倒影。

两人隔着水面对望。

水里的赵眠拿着他送的匕首,刀锋正对着他的脖颈,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可以在他毫不设防的睡梦中取走他的性命。

魏枕风很慢,很慢地将视线从水中的赵眠身上移到他本人身上。然后,他站起身,从赵眠可以俯视的高度到他不得不仰视的高度,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锐利得好似要将他的身体戳破。

少年身上的气势和赵眠熟知的完全不一样,赵眠不由地喉结轻轻一滚。

魏枕风表现得彬彬有礼,声音却冷得彻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能给我一个解释么,太子殿下。”

赵眠愣愣的,艰难地发出声音:“我……”

魏枕风追问:“想杀了我?”

赵眠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想过,但也仅仅是想过而已。

赵眠的沉默在魏枕风看来即是默认。

魏枕风手上蓦地一用力,将赵眠拉近:“怎么能这么狠心啊,”魏枕风头一回被气到失态的地步,也是头一回叫他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赵眠。”

赵眠被少年抓得生疼,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快断了,匕首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赵眠强作镇定:“士可杀,不可辱。我不想让自己陷入被人任意摆布的境地。”

魏枕风气极反笑:“你最好搞清楚一点,让你落到如今地步的不是我。你一身傲骨我没意见,但你应该去找万华梦,而不是我。”他的语气轻蔑,像裹着一层冰刃,“你现在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个除了发脾气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被戳到痛处似的,赵眠彻底被激怒了,违心的话语脱口而出道:“宁可杀你,不可辱我——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魏枕风眼眸微缩,神色极其陌生。赵眠和魏枕风六岁相识,十八岁重逢,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魏枕风如此阴冷的一面,他竟……竟有些不知所措。

魏枕风缓声道:“总归此处只有我们二人,你若杀了我,大可说我是死于万华梦之手,把事情全推到东陵头上,引得北渊出兵东陵,南靖从壁上观,坐收渔翁。”魏枕风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甚至能看到魏枕风冷冷扫下来的长睫,“你是这么想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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