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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8)+番外

苏昱半是期待半是逗弄地看着她:“不是说什么财宝都可以满足么?”他倒不是真想要这些东西,而是探一探她的底细。传言说谢氏乃九州首富,积攒的财宝可与国库一较上下,却不知是真是假。

谢绫沉吟了会儿,摸了摸下巴:“前两个简单,皇宫里就有,到时候我想法子给你弄来。最后一件在我师父那里,他老人家视之珍宝,讨起来倒略难。”

“……”听到她一脸轻松地谈论如何从自己家里搬东西,皇帝陛下对此感到很忧伤。

谢绫嗜睡,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月至中天,皎皎如霜,一捧蟾光透过窗,落在她睫上,随着她梦中眼睫的颤动而微微轻拂,仿若粼粼水光。

苏昱悄悄握了握和他十指紧扣的那双手,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枕着的长发。像她这么男子气概的姑娘,连手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温软可人,虽然白皙莹润,指节却修长分明,轮廓挺括,指尖削出细圆的指甲。单看这双手,便是个薄情人。

他收回手,静静望着她的睡姿,他的唇已然发青,望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柔软无力。她也真是敢睡,身边有个男子,却能睡得这么安稳踏实。没心没肺的人,都是这样的么?

不过,如今她身系万贯之财,又有力自保,万事万物唾手可得,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更深露重,他恍惚觉得身上有些凉,再之后神志便不再清明,浑浑噩噩,仿佛遁入了永夜之中。

第六章 帝王忧

翌日午时,谢绫是活生生咳醒的,看日头才知道已是晌午。兰心早已趁她睡着给她的手掌上好了药,包扎得严严实实。她并不觉得有多痛,倒是喉咙里一股血腥味,让她难受得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嗓音干涩。

“兰心。”

她迷迷糊糊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她。

半晌,才有一人推门而入,听到她的声音,道:“醒了?”

她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隐约瞅见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语塞:“……”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

谢绫重新闭上眼,再度艰难地把眼皮撑开,眼前光线晃了两晃,重新晃出苏昱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坐在她床头,手中端着一个白釉瓷碗,拿着个青瓷的汤匙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万分亲切地向她笑:“差不多了。试试?”

谢绫:“……”剧本不对!

苏昱放下汤匙,脸上笑容顿时消散:“我还活着,你很不开心么。”连疑问的语气都省去,话音中的戚然拿捏得似有似无,恰到好处,居然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谢绫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觉得你没道理活得这么好。”说完大觉疲惫,细喘了两口气,才平复下来。

就算她的丹药能保他不死,也该是个重病在床的光景,若是不再施救,很有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连她都还没缓过来,他却已经活蹦乱跳地在她床前了,一定有哪里不对!

苏昱一脸“我很耐心”的表情,用汤匙在碗中慢条斯理地画着圈:“我天生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有幸活得比你好一点。”他微微仰起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有人许了我不少财宝。嗯?你这个样子,还有力气兑现么?”

谢绫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凛凛瞥向他:“什么都不会少了你的。”

苏昱更展了个舒心的笑,好似果真十分关切他的财宝。赏别人东西赏习惯了,偶尔被她大发善心地打赏一下,感觉居然还很新奇。

谢绫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彦,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四个大字——以色事人,顿时胸中更加悒郁难忍。他要真想讹点钱财也就罢了,看他这个娇俏的模样,实在是要命,被旁人看去,估摸着愈发坐实了她养了个男宠的传闻。

她皱起眉,一本正经地问:“你不会真想……待在我身边吧?”

女子从商本就罕见,能做出些名堂的女富贾大多把自己当男子使,婚配时多招赘,更有甚者并不婚嫁,置宅子养了不少男宠寻欢作乐,是富贾圈子里心照不宣的惯例。只是楚国民风尚属含蓄,这种事情不免会被人暗地里碎嘴几句。

谢绫虽早已将自己的女儿心抛之九霄云外,却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风评。说到底,名节事小,面子事大。

苏昱微挑起眉,目光澹澹如波:“待在你身边,是什么意思?”

“……”她为了不把话说得太难听,特意用了个隐晦的说辞,哪知这人丝毫不领情,便不能怪她戳穿了,“我没有养男宠的习惯,莫非你想当第一个?”

他真诚地向她笑了一下:“好啊。”

谢绫被他呛了一口,咳个不停。她的话,句式是反问,语气是讽刺,目的是嘲弄他一句,好让他心生惭愧。哪知硬生生被曲解成了一句提议,还答应得如此爽快。

谢绫平复下来,干笑了两声:“你献身的觉悟挺高么……”

她觉得不能再和这个人周旋下去。如今她重症卧床元气大伤,这种小鬼都能欺到她头上。想了一想,她蓄力提高嗓音,喊道,“兰心。”

门外立刻飞扑进来一团粉锦:“小姐。”

谢绫眉心微叠,扮出怒气内敛的模样:“是谁让他进来的?”

兰心听到她问起苏昱,立刻用两只手挡住了自己的一张大脸,英勇赴义一般:“是,是梅心她们……她们说,小姐您醒来第一眼,若能看到个喜欢的人,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只要小姐能好起来,奴婢万死不辞嘤嘤嘤……”

她们究竟那只眼睛看见她喜欢他了,不就是他长得小白脸了点?

谢绫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别装模作样了。”谢绫被她哭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寒声道,“再让我看到一次,你就去扶苏身边当差吧。”心好累,再也不想收这么蠢的婢女了。

兰心立刻把手揭了下来,跪扑在她床前假哭:“小姐饶命啊!”去小少爷那儿当差,岂不是要每天喂蛇嘤嘤嘤。

苏昱贤惠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兰心腾了个地方求饶。他这个男宠,虽然当得很不得宠,但是胜在善解人意。

“行了。”谢绫板着脸挥了挥手。

兰心听到赦令,立即收了眼泪,委屈地指了指苏昱和他手里的药碗:“那小姐的意思是?”

谢绫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道:“药留下,人出去。”

“是,小姐!”兰心麻利地转身去抢碗。

谢绫一声喝止:“等等。”

“小姐?”正欲赶人的兰心回过身来,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小姐心海底针哪。

“给他取纸笔,让他把想要的打赏都写给你,你负责去置办。”谢绫声音虚弱,慢悠悠地吩咐,“命钟伯给他换一间院子,找几个人看着他,不准再随意走动。”

又赏人又关人的,这是什么意思?兰心木木地点了头,杏目狠瞪了苏昱一眼:“还不快走?”

被嫌弃的皇帝陛下丝毫没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随兰心出门的背影甚潇洒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