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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41)+番外

谢绫深呼两口气,迫使自己去思考些苏昱以外的人事。

对。那宫里与她有瓜葛的人,其实不止一个。

谢绫沉下眼眸,令自己把思绪集中在那个人身上。是时候了,她还有一些帐,没有算清。

※※※

苏昱接到谢绫的消息,道是今日看诊时,须得瑾妃在场。

上一回他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本以为她会有所芥蒂,至少回避他两日,他不知她又在弄什么把戏,便召来了瑾妃,一同在暖阁里候着。

瑾妃用了解药之后脸上已恢复如常,只是闷在毓德宫多时,气色尚有些灰暗,听到这一道宣,心中存了不少揣测。陛下素来清心寡欲,对后宫不闻不问,近来却动静频繁。不论是她这里的走动,还是往宫外接女人,其实都是好事,说明他不是真的不近女色,到底还是血气方刚。

今日宣她去暖阁,她特意妆点了一番,务必做到光彩照人,较之遇刺前只好不坏。

谁知她一踏入殿中,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绫。

她的怨愤之色还没有显到脸上,余光忽而瞥见了桌上的一个铁笼子,一抹草青色盘在笼中,身上的方斑骇人得紧。

大内禁地,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瑾妃美目一睁,险些叫出声来,幸好她自小受大家闺秀的教养,很快镇定下来,连忙行礼,道是驾前失仪。

她如此处变不惊,倒教谢绫刮目相看。

上一回被捉弄了个措手不及,谢绫立刻派了手下去查四季居那几日的人员往来,最终得出的答案与她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

也对,长安城里会刁难她的人里头,至多不过是温相一党,长安商会以渺红楼为首的几个同行。这里面个个都是人精,若非有大事发生,绝不会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一定是置她于死地的局,决不是放蛇这等小打小闹的把戏。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与她近来有过节,自己不能亲自出马刁难她,也不会真的动杀心,便净想些捉弄人的法子。

万事俱备。谢绫淡声笑道:“陛下的病不日便可痊愈,经这几日的调养,如今只需最后一步。”她刻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这最后一步洗髓伴有剧痛,非常人所能忍耐。草民苦心钻研多日,终从一本古籍上看到这偏方,或可止痛。”

她指着铁笼子说出这番话,引得众人都看向那笼中的活物。安福顺胆子小,见那东西轻轻一扭,像是要破笼而出似的,吓得往后一退。瑾妃脸色煞白,勉强没发出声。什么偏方这么古怪,竟要用得上这毒蛇!突然间电光火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怨毒地看向谢绫。莫非……她发现了?

苏昱顺着她手的方向淡淡扫过一眼:“哦?莫非你是要朕被这长虫咬一口?”

谢绫哂笑,视线斜斜瞥向瑾妃:“此蛇的毒液正有镇痛之效。可惜蛇毒与水不融,还需人被咬一口,再取血作药。”

安福顺作为暖阁里唯一随侍,头上直冒冷汗,但为了陛下能痊愈,硬着头皮上前道:“奴才愿为陛下采血。”

“安公公少安毋躁。”谢绫笑得愈发温和可亲,“蛇性属极阴,需女子采血,若是陛□边亲近的女子最佳。”

不用她挑明,众人也心知肚明,所谓亲近女子多半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把矛头指到瑾妃身上。这后宫中有点分量,当得上亲近二字的女子,也只她一人了。此刻瑾妃又在场听着,哪怕这是个幌子,为了陛下龙体安康,她也不好推辞。

安福顺犹豫了片刻,乖乖退下了。这个谢姑娘是存心找瑾妃娘娘的不痛快,事出突然,谁也说不准两人有何过节,陛下没吩咐,做奴才的三缄其口便是。

苏昱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露声色地看着她:“你是想要瑾妃代劳了?”

瑾妃见了那毒蛇本就恐惧,面上维持镇定已经是极限,若要她主动去给它咬一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她心知这是谢绫以大夫的职权之便报复她,可也不能在人前明说,只能睖睁着一双美目看着苏昱,企望他能拒绝这个无理之请。

谢绫毫不露怯地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目有深意地看向瑾妃:“还请娘娘速作决定,汤药已经熬好,只欠这一剂蛇毒,等药凉了就不好了。”

谢绫在给解药时就提醒过苏昱,要她安分,如今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休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要苏昱不阻止,她便能得逞。

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第36章

苏昱不发话,只是淡淡地留意着她的表情。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虽然不够仁厚,却也没到锱铢必较的地步,不像是会无理取闹又把人逼得太紧的人。此刻她却言之凿凿,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谢绫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他对瑾妃虽无情意,可她在名义上到底是他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样刁难,其实理应回护。更何况她究其所以是个弱女子,即便骄纵了些,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教训。

可他心知,若是此刻他出言阻止,恐怕又要在她心里的账本上记上一笔。被她记恨的滋味不好受,都无需她亲自来报复他,光是消失无踪回避着他,抑或客客气气地抛几个冷淡神色,便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这样一想,让他沉默的缘故不再是两难的抉择,而是他心间的变化。

其实不该这样惯着她的。

他叹息着尚未出声,那厢瑾妃惨白着脸一步步靠近笼子,攥紧的拳头太过用力,牵得全身都在发抖。

谢绫见她已有松动,在一旁煽风点火,笑道:“药快凉了,娘娘要不要人来帮你一把?”她端起早备好的药碗,候在笼子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瑾妃紧咬住唇,看向她的目光锋冷无加,好若极北寒冰削成的刀刃。谢绫被她这么盯着,却自在得很,眼看着她战栗着用极缓的速度伸出手指,一点一点靠近铁笼子……

苏昱静坐在床头,注视着她的神情。那双眸子里盛了期待,却不像是期待瑾妃真把手伸进笼中,而是期待些旁的什么,再看那只手,来来回回地拨着锁,不像是真要开笼门。他读出了她的用意,放了七分心,没再出言制止,可看着她的眼神却仍是深沉复杂。

谢绫在心底冷笑一声,作势要去开笼子。她还没打开笼锁,身畔已传来一声隐忍已久的尖叫,短暂地响起,一会儿便蔫了。瑾妃见笼中长虫作势像她扑来,吓得腿一软,晕了过去。

谢绫像是早已料到会这样似的,及时一步抱住了她两条胳膊,才没让她栽下去摔伤。她促狭地一笑,将怀里的人交给安福顺。果不其然,有些人自己没有胆量,却有那个胆子去害人,真是可笑。

苏昱终于开口:“送她回毓德宫。”

安福顺得了命令,往殿外喊了一嗓子,几个宫人立刻进来,一起把瑾妃架了出去。

偌大的暖阁里突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