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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27)+番外

宫女的消息来得快,往毓德宫的宫女那儿一打听,得了,人被瑾妃娘娘带走了。

安公公听到“瑾妃娘娘”四个字,觉得自己的小命悬上了宫门,离大限不远了,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养心殿。

结果皇上只给了他四个字:少安毋躁。

安公公纳闷了,找到他的知己好友秦骁遣怀:“这又是什么说法?陛下吩咐咱们的时候,可是三令五申,若有一分差池,是要砍头的。”他手心叠着手背拍了两拍,啧啧有声,“你看看,这人落在瑾妃娘娘手里,还能有个人样吗?陛下倒也不急。”

秦骁叼了根茅草,呵呵一笑:“陛下一时兴起,如今兴头过了,当然犯不着跟瑾妃娘娘过不去。那谢氏女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这回总算栽了跟头,岂不大快人心!”

安公公皱着下巴直摇头:“不像,不像。你跟着陛下这么久,可见陛下对哪位娘娘上过心?咱们陛下他啊,就不是一时兴起的人。”

百转千回又猜了许多可能,养心殿里的正主却是气定神闲——她不是无所谓么?不是见了美人就喜欢么?不是巴不得让他去和美人赏花弄月么?这回她栽进了瑾妃手里,不如就让她尝尝这美人的滋味,看她下回还能不能欢欣雀跃地把他推去美人身边。

沈漠正在殿中禀事,被安福顺一打岔,停了下来。苏昱面不改色,挥手让他继续。

“臣暗中查探得知,温相一直与一神秘人有联络,十之八/九是货物的接收者。上一回劫下的货物中,便有大量药材,十分可疑。若再不彻查,恐怕对方会有所行动。”沈漠犹豫片刻,往殿外看了一眼,忽而低声道,“负责押运的是谢氏。陛下既然与谢氏东家有旧,何不从她身上入手?”

苏昱不置可否。说她是株墙头草,趋炎附势好收买,倒也不冤枉她。只可惜她为温相谋事多年,自认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没那么容易弃船而逃。她如今对他的信任,不过是表面的障眼法,真要入手得急了,以她的狡黠,恐怕只有鱼死网破一个结果。

况且,他逐渐积聚起来的这一点点信任,不是用在这里的。

但他未否认沈漠的说法,反倒叫来了安福顺:“去请平遥公主,往毓德宫走一趟。”

苏昱搁下朱笔,抬眸道:“知道该怎么说么?”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安福顺哈着腰连声应是,抱着拂尘发足退出了殿外。

※※※

毓德宫。

谢绫被两个架着她的宫女甩下地,双膝磕到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震得她全身发麻。瑾妃靠上贵妃榻,凤眸成一线,冷光凛凛。这丫头见了她不仅不见礼,而且还自顾自地揉着肩膀,全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抬起头来。”瑾妃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掰着谢绫的下颌,逼得她只能仰起头。谢绫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一双眼中寒气森森,本还有几分与之斡旋的心情,此刻也尽消散了,半字未吐。

“放肆!本宫问你话,听不到么?”

谢绫挣开钳住她的两双手,轻笑道:“娘娘好大的火气。”她一手抚了抚下巴,作思索状,“民女是个巫祝,见娘娘面相有异,便多看了几眼,娘娘何必动怒?”

“巫祝?”瑾妃蹙起眉,冷笑一声,“宫里哪里来的巫祝。我看你满嘴胡言,居心不轨。”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也有几分怀疑。陛下龙体欠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灵丹妙药皆不奏效,暗地里请巫祝来行法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鬼神之事毕竟见不得光,宫里凭空冒出个巫祝,倒也说得通。

“民女怎么敢欺瞒娘娘?”长春宫的宫女侍奉惯了后妃,谢绫的妆容经她们修饰过,将一双眼眸衬得柔媚动人。此刻她笑得盛丽,落在旁人眼中,妩媚之中倒透着丝诡异:“看娘娘的面相,今年必有大厄。何不早作打算,尽早到白马寺斋戒三月,或可挡厄。”

瑾妃闻言,脸色登时一黑,拍下扶臂:“荒唐!你敢咒本宫?”

“娘娘冤枉!民女哪敢妄言鬼神之事?天机本不可泄露,只是娘娘如此倾城佳人,逢此大厄之年,民女若不指点娘娘一二,实在心里过意不去……”谢绫越编越顺口,眼中瞧着瑾妃一张由青转白,由白转黑的脸,煞是痛快,眉眼间的笑意便愈加舒畅。

“荒唐,荒唐!”瑾妃一手紧紧攥着扶臂,用力得发抖,“翡翠,给我掌她的嘴!”

谢绫两手被一个宫女制在身后,正方便翡翠走到她身前,抬手便是一耳光,一声清响回荡在室中。谢绫的身子顺着她用力的方向一歪,嘴角笑意凝住,脸上一阵火辣缓过去后,才慢慢回过头,牵动嘴角:“你叫翡翠?”

没见过被打的还要问打人的姓名。翡翠眉峰一聚,扬起手,正准备反手再打下去,殿外却传来宫外宫内两声响亮的通传:“皇上驾到!”

制住谢绫的宫女忙着跪迎圣驾,自然放开了她。谢绫的双手得了自由,抬手用指背轻抚了抚仍在发烫的左脸,吃痛地扯了扯嘴角。她本就跪着,也懒得换方向,虚虚斜睨着殿外那道渐近的明黄身影,轻哼了一声。

瑾妃匆匆出外迎接,繁复的宫装罗裙擦过谢绫,躬身候在殿前。谢绫的视线轻轻上移,落在瑾妃云开雾霁的俏脸之上,目光森冷。

打她这一巴掌,可是很贵的。

她丢的是黄金万两的大生意,谅她也赔不起。倒是这一巴掌的帐,可以与她清算清算。

第二十三章 解围

毓德宫檐下,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大敞着,露出屋内光景。

纱帐委地,鲛绡透香。苏昱与瑾妃并排而坐,手持杯盖撇着茶末,目光淡淡落在谢绫身上。她虽低着头,但脸颊红红一道巴掌印子渐渐浮起来,在白皙的脸上醒目得很。

他眸色一深,掀起杯盖抿了口茶,掩去了眼中一丝异色,抬头时神色如常,仿佛随口问道:“此人是?”

瑾妃掩口轻笑:“她自称是个巫祝。臣妾想,鬼神之事是宫中大忌,怎么会平白冒出个巫祝,不由得心中怀疑,便喊她来问话。”末了,又佯作不经意地看向苏昱,“陛下可知,宫中有无这号人物?”

苏昱轻展了展嘴角,淡声道:“未有听闻。”

谢绫闻声抬头,看着他风轻云淡的脸色,心中已有了数。他矢口否认,看来不是来替她解围的。再看他谈笑自若间不时向她的方向轻描淡写地扫一眼,那目光那神情,倒更像是来看戏的。

瑾妃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人不是陛下请来的,便一切好办。她也懒得再为无关之人多费唇舌,三两句话便闲聊去了别处。

瑾妃没说带她下去,也没说如何处置她。谢绫就这么被晾着,好似被遗忘了似的,独自跪得膝盖发酸,才隐隐约约听到门外的一声通传。

话未至,人先到。苏沐儿风风火火领了一队宫女进门,把毓德宫上下都杀了个措手不及,婢女太监跪了一屋子。今儿个毓德宫这般热闹,主事的瑾妃面带诧色,离座给她见了礼,才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公主突然造访,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