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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2)+番外

她小时候云游惯了,长大后却操持生意,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很少出远门。今次上京,还是因为温兆熙的面子。

温兆熙为相多年,又是辅佐皇上登基的功臣,权倾朝野无人能及。许是弄权祸国损了阴德,膝下无子,唯有两女。大女儿是当今圣上专宠一时的瑾贵妃,二女儿则马上要嫁给军功赫赫的大将军沈漠。

这样的权臣,多半私底下也干些徇私枉法圈银子的事。谢绫跟这老狐狸合作得久了,也算有了点脸面上的交情。这一回去长安,就是为了喝这一趟喜酒。再则,也是为了把生意拓展到京城里去。

扶苏见她对他爱答不理,越战越勇地搂住她的脖子晃:“干娘~~~”

谢绫用眼刀子剐他一眼:“再吵,再吵把你舌头割下来混八角茴香一起煨猪蹄。”

“……”扶苏表示,果然不是亲妈!

终于安静了。

想她谢绫,圈得了地囤得了粮,驱得散对手拦路,斗得过官府盘查,勾结得了贪官污吏,摆平得了朝廷大员,贪赃枉法的事情做起来眼睛眨都不眨,却被个孩子闹得头昏脑涨。

她按着太阳穴,决心好好睡一觉。没个精神劲儿,明天怎么跟温老贼斗法?

谁知天才刚黑,她还没有睡饱,就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她自小在刀尖上过,对刀剑的声音极为敏感。那群黑衣人从山头一现形,她就猛地惊醒了。

她贴身的婢女都是师父自小训练的高手,平时看上去娇柔美貌,其实真要打起来,没几个能在她们手下讨得了好。因此,她一向对自己的安全问题表示放心。

混乱之中,她掀开一条缝向外望。月光之下,锋利的刀兵泛出一道道冷光,车前车后都交上了手。

她凝神观察,这队黑衣人身手个个不凡,招式颇有章法,不像寻常土匪山贼。出招也从不阴损,没有刀刀都夺人要害的狠戾,更不像是江湖上替人卖命的杀手……究竟是谁要对她不利呢?

谢绫按兵不动,注视着外头的动向,怀里的扶苏幽幽醒转过来,眯着眼问:“干娘,外面怎么了?”

话音未落,车帘突然被人掀起,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刺向她身前懵懵懂懂的扶苏。

谢绫一惊,立刻想挪开扶苏,自己来受这一剑。哪知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扶苏,竟有意避开了他,一剑刺歪,只擦过了谢绫的脖子,划了一道浅痕。

谢绫痛得一皱眉,蒙面人露出的眼中似也一沉。一击未中,竟不再流连,返身大喝一声:“撤!”便率部退下山头。

“不要跑!”兰心被惹怒,第一个就要追上去。

谢绫的声音从车中传来:“不用追了。”

兰心咬咬牙回车,正见到谢绫捂着脖子,指缝间鲜血淋漓,顿时吓得扔掉手中的剑,双手抱住谢绫的肩膀哭喊:“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我啊……”

谢绫微皱眉头:“一点小伤。”她用另一只手推了推膝上瘫软的扶苏,“把他弄下去。”

兰心一愣:“……小少爷他?”

谢绫忍着脖子上的痛,淡淡道:“吓晕了。”

兰心把软绵绵瘫成一团的扶苏安顿到另一辆马车上,拿来药箱给谢绫上药,边上边恨声地骂:“究竟是谁,竟敢行刺小姐你。”

谢绫抬头望了回月亮:“我最近除了温老贼,还与谁有过生意来往?”

是温丞相?兰心吓得一抽气,恍然大悟:“小姐怀疑温丞相过河拆桥?那温丞相家的喜宴……还去么?”

“去。”谢绫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迹,白皙的手背上一摊刺目的殷红。她疼得抽了两下嘴角,笑哼了声:“当然要去。”

第二章 将军府

永宁巷在长安城东,西临皇城,北起朱雀街,一向是富贵人家置宅的地方。谢绫在长安城的住处便在永宁巷尽头,名曰宜漱居。

马车碾过永宁巷间飘落的玉兰花瓣,薄冥时分的永宁巷静谧安详,唯有尽头的宜漱居里传来人声。

管家钟伯带着婢女们候在门口多时,远远瞧见谢绫的马车,便迎了上去。

谢绫被兰心扶着下了车,向他点了点头,便径自向院子里走去。长廊间两个婢女端着衣裳行色匆匆进了卧房,里头已为她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汤。

许是昨夜一场虚惊,她后来睡得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想漏了,苦思冥想,也不能得其究竟。如此一来,便格外渴望好好泡个热水澡解乏。

谢绫把自己沉进浴桶里,手里随意捏着一片湿漉漉的花瓣,越想越不对劲:不应该啊。昨夜那伙人训练有素,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更是武功卓群,连兰心她们都未必能挡下。那一剑也确实是要她性命的。

可后来为什么放过了她呢?

她摸着脖子上新结的痂,仔细推敲了一下。就算那一击因他的一念之仁刺偏,当时的情形,他完全是有时间补上一剑的。明明想要她的命,却立刻撤退……

指尖的花瓣突然落上了水面。

她动了动自己夹住花瓣的食指,却感觉到一丝不该有的僵硬。是她多疑了么?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谢绫连忙起身擦干了水,披上件衣裳,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簪子,往自己的食指上一戳。

指尖并不觉得有多痛,像是神经被麻痹了似的,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有针刺入的触感,被扎破的地方往外冒了血珠,竟隐约泛黑。

果不其然,她中毒了。

以她多年浸淫医术,竟没有察觉自己中了毒。依此毒的毒性,若是晚发现一步,恐怕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全身麻木,一声不响地丧命。委实狠毒。

“兰心。”

房门从外被推开,兰心瞧见只披了一件衣裳的谢绫,连忙拿来摆在方凳上的干净衣裳给她披上:“小姐怎么穿这么少就站着?天气凉,可别冻坏了。”

谢绫把手指伸给她看,沉声道:“写一封信给师父。说我中了毒,请他速速进京。”

兰心吞吞吐吐应了声“是”,诧异得说不出话:“这,怎么会这样?这天下还有小姐你解不了的毒?”这世上除了谢先生,医术最好的便是眼前人。连小姐都解不了的毒,该有多厉害?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时候带你去苗疆游历一番,那里的毒才叫厉害。”谢绫取了方帕子擦净了手,沉吟道,“温兆熙给我下毒,看来要的是钱,不是我的命。”

“我们和温丞相合作也已经这么多年了,这平白无故给人下毒,是个什么道理?”兰心听说这毒是温丞相下的,恨得龇牙咧嘴。

“毒当然不是白下的。”敢这么跟她谈条件,就算对方是相爷也要吃上一壶。谢绫解开衣裳躺去榻上,略一思索,问道:“温兆熙的闺女是哪一日出嫁?”

兰心一愣,这时候问这个作甚呢?她恭声答了:“回小姐,是后天。”

谢绫淡淡一笑:“你去召集印风堂的弟兄们,明晚随我去将军府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