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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19)+番外

“你进来之前。”他翕动双唇,声音虽虚弱,却不见一丝忧色。

谢绫不能置信地一笑:“这毒在你身上,至少已有十余年积弊。你这十余年……都知道自己中了秋水毒?”

他体内残余了抑制秋水毒的药力,想必在宫中必有御医替他开过方子清毒。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此毒难以寻到病灶,即便是宫中御医也未必能诊断出来,更不用说能有效压制。这个开方子的大夫医术之精,竟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不知道。”他轻松地一笑,仿佛中毒的不是他一般,“八年前遇到一位神医,开了个能缓解毒性的药方。后来她走了,便一直按那个方子服药。怎么,有问题?”

“没有。此毒难解,他能治标已然十分不易了,当得上神医之名。”谢绫感慨得颇真诚。

天下除了师父,她想不出有谁能清得了他的毒,就连她自己,也是近年来潜心研究,方达到这个地步,或许勉强能解。可是那个神医若真是师父……那便不是仅仅止于治标了。

这世上竟还有云游四海不世出的高人,连名字都未曾听闻。

苏昱意味不明地一笑。

谢绫缄默不语地看着他的笑时嘴角的弧度,有些出神,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他也在静悄悄地盯着自己,眼底的神色耐人寻味。

她眉心微动。

苏昱仍是浅浅笑着,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谢绫觉得此人果然有特殊的体质,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打乱她的阵脚。不是杀她个措手不及,便是横空冒出一个秋水毒来扰乱她的计划。

也罢。无巧不成书,既然有现成的把柄,她便不需要自己来造了。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却值得一试。

谢绫沉下声,目光敛起,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我能治好你的毒,苏昱。”

话音方落,她屏息不出声。气氛陡然安静。

她故意直呼他的名讳,既显露出她已然知晓真相,又不至于卑躬屈膝。

寂静之中,她的神思却游离到了别处——怪不得那时他能够镇定自若地帮她过血。在宜漱居里断了治标的药,秋水毒定会发作,过血时以毒攻毒,反而能抑制它一段时间。他的巧算如此精妙细致,一箭双雕,却还信口雌黄编出些“百毒不侵”的谎话来讹她,果真气人。

他却像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不与她计较自己的身份一事,只露出丝怀疑神色:“能治好?”

“毒素在你体内积弊已深,我也说不准。”谢绫诚实道,“少则一月,多则三年,一定能够痊愈。”

她眼中闪过一抹威胁之色:“世上除了我师父,再也没有其他人敢说这句话。你若想要活命,便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抓住了他的短处,竟已经如此爽落地谈条件了。苏昱自嘲地一笑:“但说无妨。”

“……你答应我,这些天的所有,都一笔勾销。”谢绫模模糊糊地说着。其实这八天以来,她究竟犯过多少杀头大罪,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哦?有什么可以一笔勾销?”苏昱作出一番神思的模样,悉数道,“明明前两天还说要我当……”

谢绫脸色霎时一白,实在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后面那几个不堪入耳的字,心下一急,急忙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想了想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连忙松开手,尴尬又惭愧:“再补一个条件!那些话……你能不能当没有听过?”

他无辜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那这个呢?”

谢绫脑海中迅速划过几个不堪入目的画面,登时痛心疾首得想把自己捅出几个窟窿来。她是要有多造孽才能干出这种事来?调戏……皇上?

“真的不能当做没有……”

“不能。”他斩钉截铁。

谢绫觉得自己纵横生意场多年练就的一身武艺全都无处施展,撑住手,僵着肩膀咬牙切齿:“你真的不愿意放过我?为了计较这点小事,连自己的性命都罔顾?”

她动作变换,袖中忽然滚落出一个明黄色的香囊,堪堪停在苏昱的枕边。

“我怎么会不放过你?”苏昱向她温温和和地笑。话毕,视线慢慢下移,落在那个突然出现的香囊上。

他蹙起眉,用考究的目光瞧着它:“不过……这是什么?”

第十五章 变数

他蹙起眉,用考究的目光瞧着它:“不过……这是什么?”

谢绫连忙一把抓过香囊塞回袖中,强自镇定道:“虽然不知为何你不与我道明身份,才有这么多天的闹剧。但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也自然该放你回去了。念在你我相识一场,只要你不追究我近日来的无心之失,这便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

苏昱微微颔首,伸出手来向她要:“既然是礼物,为什么不给我?”

“我绣工拙劣,这个是失败品,等我绣出一个像样的再送你好不好?”

“你这么心诚,我自当不会嫌弃你。”苏昱笑眼柔和,“给我吧。”

谢绫犹犹豫豫地把藏在袖中的手一点一点抽出来,愁眉苦脸地把香囊放到了他手上,一副行将就义的表情:“……你真的不计较了?”

“不计较。只要……”谢绫刚要谢恩,他话锋一转,忽然道,“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还说不计较!谢绫觉得他比她还要像个生意人,凡是有好处捞的地方,一定要把油水捞足了才肯放过。但碍于劣势,唯有先听听他的条件:“哪三个?”

他启口道:“我要你每隔三日来宫中问诊。”

秋水毒的毒性每次服药后能保三日无虞,他对此毒倒是了解。但入宫……总是不妥。谢绫蹙起眉:“只要有药方便是了。至于要施针的地方,宫中自有御医,我也可以教他。”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我不信他们。”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他又凭什么信她呢?

谢绫权衡片刻,终是松了口:“好吧,我答应你。另外两个条件呢?”

苏昱闭上眼,一脸病中倦怠的神色,挥了挥手:“累了,以后再说。”

“你……”谢绫刚要发作,见到他仿佛已然入睡不顾身外之事的模样,刚涌起来的怒火被她强抑了下去。这尊大佛不能惹,她冷哼了声,到外间取了笔墨写下一张方子,才退出了屋子。

兰心见她家小姐怒气冲冲地出来,硬着头皮上前通报:“柳公子在四季居等着小姐。公主殿下送来消息,说是明日要来宴请沈将军,小姐要不要一并去打点打点?”

公主殿下原本是她花了大心思巴结的对象,但如今连太岁爷都被她惹了,反而对公主的事情没那么上心。她沉下一口气,不耐地把袖中的方子取出来,挥手交给兰心:“按这方子去抓药。让钟伯备轿。”

※※※

一到四季居,谢绫直奔扶苏的厢房,却没见着柳之奂的人影,反倒在酒楼二层里寻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