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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长夜,也是灯火(2)

温凛无声地点点头。

也许真是命吧。她排了二十分钟的队,买到最后一份排骨汤。在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又遇见杨谦南。

她疑心自己看错。

整栋楼已经没有几家商铺开门,他从电梯里出来,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方向明确地走向影城。温凛端着一盒汤,视线追随他的身影。

心里不由自主地默念他的名字——杨谦南。

他果然对她毫无印象,目光甚至没在她身上停留半秒。

呆滞间,电梯门自动阖上了,里面有人好心帮她挡了一下。

有个女生喊她:“温凛?你愣在这做什么呢,再不走商场就要关门了。”

温凛回神,莫名生出一个念头,“潇潇,你回宿舍吗?”

“回啊,我和周妍都正打算回呢。你不一起?”

电梯里还有个女生,也是她们班同学。

“我有点急事。”温凛把装排骨汤的袋子往前递,语气诚恳,“这是顾璃让我带的排骨,我现在不方便回去,能麻烦你们帮忙捎一下吗?”

另一个女生闻言笑了:“顾璃又怎么啦,有手有脚的,成天让你带这带那。”

刚刚和温凛说话的女生劝阻:“周妍,你说什么呢……”

温凛淡淡笑了笑:“她失恋了,心情不好。”

“她三天能失两回恋——”

“好了周妍!”孟潇潇接过温凛手上的食品袋,不忘叮嘱,“我帮你带回去。你也早点回去啊,前两天校门口有流氓堵人呢,保卫部都通报了。你一个女孩子,太晚了不安全。”

温凛微笑着答谢她,站在原地没动。

电梯在她面前沉下去,还能听见周妍跟同伴说话的声音——“顾璃这公主病也是没谁了,温凛真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种室友,被人当老妈子使唤呢……”

温凛深吸一口气,转向影城的招牌。

电梯沉闷的灰色转瞬化为灯光斑斓。眼前几块广告牌,像旧宅门里的长廊,廊柱上是时换时新的电影海报,广告语激情澎湃,一会儿是深情不渝,一会儿是乱世浮沉。

她擦干净手背上沾的油腻汤汁,低头穿过去。

已经过十点,还在排片的片子并不多。温凛越走越深,没看见杨谦南的人影,于是挑了正在检票的一场电影。文艺片,以叙事基调沉闷著称的一个导演,难以想象他爱看这个。

只剩VIP厅。

她掏出学生卡,说:“我是R大的学生,能打对折。”

售票小哥垂着眼,仿佛在说不用她提醒。

他叩叩机器:“选个座吧。”

视线移向屏幕——

本来就是小厅,只卖出去几张票,前排两对都是紧挨着的。只有一个红色方块,在最后一排,孤独醒目,整行只有他一个。她赌博似的指了红色方块旁边的位置:“五排五座。”

买完票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本书,一本德文专著。

傻里傻气的,抱本书来看电影。

她想找个地方搁,但最终没舍得。这书是从文图借来的外文原版书,丢一罚三。

温凛抱着书过检票口,听影城工作人员说“走到底左拐”,心怦怦跳起来。

说不清为什么。穿梭在幽暗的影厅走廊里,暗红色的地毯在她脚下沙沙作响,她抱紧怀里的德文书,觉得嗓子眼里有疾风穿过,身体灌满凉风,将要浮起来。

直到进影厅看见那个身影,确确实实,孑然坐在最后一排。

她赌对了。

那个位置,大荧幕的光像一层浮游的萤火,斑驳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脸上光影变化,眼眸却始终盯着某处黑暗,沉沉的,望不见底。

那一刹那她从半空降至实地,心里无端浮现一个词,

叫鬼迷心窍。

作者有话要说:写在前面:

17年第一本,来得有点晚。

新年新气象,这是本清明节气质的甜文,每次写他们的甜我都想哭……

前三章评论都有红包送,感谢人民对我的信任。

第2章

电影进行到一半,杨谦南就睡着了。

准确地说,他从她进影厅那一刻起就没清醒过。温凛怀疑他进影院本身就是来睡觉的。

VIP厅的座位是沙发,中间两对情侣全把椅背放下来躺着看,甚至有个姑娘蹬了凉鞋,窝在她男朋友怀里。相较之下,杨谦南的睡姿太端正了,单手撑额,椅背不过微微倾斜,一双长腿交叠在前排座底。温凛始终正襟危坐,却觉得他放松时的仪态并不比她差多少。

电影中规中矩,有几个长镜头确实很催眠。但温凛是个再沉闷的东西也能认真看进去的个性,仔仔细细看完片子,乃至没留意身边人是什么时候睡熟的。

毫无征兆,杨谦南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沉甸甸的一下。身体里仿佛有一只手,把她的心也拽下去一截。

温凛的下巴蹭到他熟睡时的额头。体温交换的感觉是奇异的,古人言交颈而卧,她是从这一刻才领略,那是种怎样的缠绵。

电影进入悬疑,背景音乐激昂澎湃。温凛目光抖颤,姿势别扭,很怕杨谦南在此刻醒来。

幸好他没有。

他似乎很疲倦,近了瞧眼眶是深陷的,眼周阴影很深,双眼皮被倦意扯宽,像个瘾君子。

温凛花了很久,渐渐抽回神识,适应肩上的那颗脑袋,沉浸入电影里。

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复,但那片子后半段讲了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终场灯光亮起的时候,她还在发呆。两根手指突然碰到她怀里的书,把她吓了一跳。

温凛抱紧书页,扭头惊愕地看着他。杨谦南已经醒了,却仍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落入他眼帘的第一件东西是那本书,于是他就随手拨了拨。他斜挑着眼,看着书页里若隐若现的便签:“学德语么?”他嘴角似笑非笑,还想继续翻几页。

“……嗯。”她很警惕地后退了一些。

就在这几秒,影厅的顶灯一层层打开,他的眼睛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

杨谦南说:“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不是一句搭讪的套话。他们确实刚刚见过。

温凛表情茫然,有意等他自己想起来。

“R大的学生?”他终于问。因为懒散,还省略了主语。

她好似很警惕地点了下头。

“R大还有德语系。”他自言自语,一边稍稍起身,单指挑一下她微烫的耳垂,“小姑娘也不叫醒我?”他天生一张瘾君子的面相,被看的人会觉得自己也跟着轻飘飘。

他那语气暧昧得,再多一分就是戳穿了。

温凛忽然脸热,霍地站起来就逃。

杨谦南措手不及地看着她的侧影,拧了两下酸痛的脖颈,鼻间逸出丝笑。

那本德文书被她紧紧按在怀里,封底早已脱落,一眼望去,好似书的最后一页是她的衬衣。年轻女孩子相貌文秀,鼻翼一点咖啡色的小痣,低着头仓皇离场。

对于长远的记忆,人总是会记得一些莫名其妙的瞬间。譬如某个久远的清晨,教室里的一堵墙,譬如温凛后来总会回想,他小指上的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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