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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67)

他怎么会在这里,并且看上去和赛拉薇非常熟络的样子?思忖着,展琳的眼睛微微眯起。

开始仔细关注起两个人的交谈,不是倾听,是关注。有些东西不需要话语就能够表达出来,通过肢体和表情。

两人不知道在争论着什么,看上去很重要。

只是本以为有些激动的是那个希伯来人,但不到一分钟后展琳看出来,真正激动的人是赛拉薇。一张美丽的脸庞微微涨红,来来回回在原地踱着,时不时回头用一种近乎刻薄的眼神扫一眼希伯来人有些苍白的脸庞。也许是这地方过于安静和偏僻,她说话逐渐变得肆无忌惮,音量慢慢抬高,每一句话里至少重复上一次“西耶鲁”这个词。

而希伯来人的话很少。

安静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有些烦躁的手势,长久地沉默,只在赛拉薇的手指点上他胸膛的时候,他才低声说上几句。

而显然赛拉薇对他的话并不满意,略带烦躁地一摆手,转身,指着南边的方向说了些什么。

希伯来人蹙了蹙眉,不语。

那位公主似乎被彻底激怒了,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瞪着眼,美丽的嘴里蹦出一串语气愠怒的字眼。

不过那些字眼只来得及宣泄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她嘴中翻卷,转瞬,被希伯来人突兀咬上她嘴唇的齿,啃噬得干干净净。而赛拉薇对此甚至没有半点反抗。片刻的僵滞过后,她伸出手,反将那低头侵犯了她的男子抱得死紧。

展琳惊呆了。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来不及从刚才的专注中向现在的震惊演变过来。

然后见到那高大沉默的男子俯身一把将赛拉薇打横抱起,不等意识到他想做些什么,转眼,纵身而起迅速消失在那片植物密集的园子里。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展琳一手捏着树叶,一手攀着花架,呆呆坐了会儿,然后抬头望望刚才赛拉薇手指的方向。

那方向层叠着无数浓密的植物,惟一一栋建筑在那些绿色中露出一星半点的白色,那是奥拉西斯寝宫突出的平台,精美而沉默,勾勒在夕阳深紫色的薄暮下。

推开门,奥拉西斯就在书桌前坐着,翻着手里的卷宗。展琳犹豫了一小会儿。

直到门口的守卫朝她看了看,她这才走进去。步子很轻,因为里面太过安静。

“找我有事?”人到他面前,身影挡住了他面前的光。他这才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视了一圈。

“我……”吸了一口气,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展琳怔怔看着他,咬着自己的舌头。

“琳,我今天很忙,相信我的侍卫都已经对你说了。”依旧不愠不热的话音,却比直接的责备更令人无地自容地尴尬。

展琳想立刻转身离开。这地方,这个人的眼睛,见鬼,她的心脏隐隐抽痛,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窗外隐隐传来使女嬉笑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她低下头,随着那些声音开出口:“你爱她吗,奥拉西斯……”

奥拉西斯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后悔得想朝自己嘴巴扇上一巴掌。

目光在视线能够触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游移,就是不敢在说完那句话后,继续看对方无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奥拉西斯一言不发,在她突兀说了那句话之后。

原来有些目光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她想她的确快要于这片沉默中被对方将自己完全笼罩的目光杀死了,在她被自己今天的行为和话语后悔死之前。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终于不再继续用视线折磨她,奥拉西斯低下头,目光重新锁定在桌面那份卷宗上。

“你爱赛拉薇吗?”她很佩服自己居然还在问,用那种不紧不慢的音调。

他再次沉默。片刻,拿起笔在那张纸上写了些什么,随后抬眼,朝她看了看:“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种太私人性质的问题。”

“她爱你吗?”展琳……你可以适可而止了……大脑在尖锐地提醒着自己,但微微抽搐的唇角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这问题同样太私人。”继续在纸上写着,这次连眼皮子都似乎懒得抬。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话?!”突然几步上前揪起他胸前的衣裳,在自己都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

奥拉西斯微微一怔。

抬头默默望着她有点激动又有点烦躁得不知所以的眼睛,那沉静的蔚蓝色眸子一闪而逝的诧异,又在短短僵窒过后恢复得波澜不兴:“你很激动,怎么了?”

“我……”手一松,刹那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她在干什么……

“你期望我怎样好好回答你的问话,琳?”

“我只是……”轻轻咬了咬下唇:“我只是觉得自从回底比斯之后,你就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为什么……”

微笑,抬手拈住她的下颌:“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是怎样的?”

怔。在感觉到他指尖温度传至脸庞的一霎,她后退,扭头挣开他的手:“我想我该走了。”

“确实,你该走了,”眼中依旧静静地流动着那抹淡笑,在看到展琳转身朝门口走去的时候,他站起身:“离开底比斯。”

展琳的脚步一滞。回头,直直望向他:“你说什么?”

“你说过要离开这里,你也说过你不属于这儿,是不是,琳?”

下意识点了点头,脑中却突然间抽空了般苍白。

奥拉西斯又笑了,虽然那笑容在眼底沉默得感觉不出多少温度。

他从桌上拿起那张卷宗,放在手中卷拢,随后轻轻走到展琳身旁,望着她雕塑般苍白的脸:“走吧,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先去努比亚,那里没有瘟疫,把它交给雷伊将军,他会很好照顾……”

话音未落,却不由自主地滞住,因着展琳突然间回头从他手中抽出那份卷宗,捏在手中静静看着。那冰冷的目光,不知道究竟是专注于卷宗上没有一个字的背面,还是透过它,专注着它背后奥拉西斯那张目光有些闪烁的容颜。

然后她也笑了,同他脸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笑,转身把另一只手也捏到了卷宗上,在他的眼前,一步之遥的距离,“嘶”的一声将它一扯为二。

她看到奥拉西斯始终淡然的脸色微微一变。唇角牵了牵,把一分为二的卷宗交叠,捏在手里对着他抖了抖,随后“嘶”的一声将它再次一扯为二。

“让我留就留,让我走就走?奥拉西斯,你太不了解我。”一把将手里的纸丢到他脸上,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转身朝大门走去。

纸片从他脸上轻轻滑落,他直直地注视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依旧不动声色。

及至走到门前,展琳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望向他:“我不会走,我要看着这国家怎么给瘟疫一点一点吞噬掉,我要亲眼看着你怎么死!”也不知怎的,这些尖锐而狠毒的字眼就从自己嘴里一气而出了,每个字都很尖锐,每个字都一下一下刺进自己的心里。

齿缝间挤出最后一句话,她看到奥拉西斯眼底忽然绽开一抹熟悉的笑容,温暖,一如在沙漠中,偶然面对自己时毫无戒备的放纵。

“好的,琳,只要你愿意……”

心突然碎了,她痛得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

低头用力打开大门,在门口侍卫听到动静朝她看过来的同时,猛然间又把门重重关上。然后她听到自己再次开口,有些颤抖,却又大声得让自己都感到吃惊:“我爱你!奥拉西斯,你这个混蛋!我爱你……”

“啪!”笔在指尖断裂,望着那姑娘在说完那句话后撞开门仓皇离去的身影,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门口的侍卫脸色有些苍白,不安地望着他,也望着已经远离的那抹小小身影。

奥拉西斯朝他们做了个关门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