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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526)+番外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便是手掌紧抵心口,也缓不住一分疼痛。

脑子里更是荒凉一片,似被这触目所见的冰霜,浸满肺腑,呼息间都是冰刀割裂的疼。

如此盼望他归来,可是现在,却不知怎生面对。

“五妹妹。”

稍远一袭鹤氅,在雪地立足已久,三皇子眼看着旖景朱披俏立的背影,站在几树梅红荫下,似乎有一踉跄,伸手扶稳树杆——树上雪水融冷,她却浑然不决,便就这么久久地扶着。

忍不住唤她一声,但佳人依然置若妄闻。

三皇子眉心蹙紧,须臾,轻踏步伐过去,指尖往前,似乎是想触及旖景肩头,终于还是放弃了,浅咳一声。

回眸,眼角红湿未及散去。

“殿下怎么出来了!”旖景大是焦灼,往三皇子身后一望,不见半个人影:“太医怎么许你?”

“毒素已清,原无大礙,太医们也称出来散散更利康复。”三皇子略带锋利的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紧旖景的眼:“五妹妹伤心了?”

旖景这才醒悟,掩示般地揉了揉眼角:“累的,倘若不是殿下身边离不得人,我何至于此。”

怨气很大。

三皇子失笑,转而,语音渐沉:“我既大好了,不便在宫内久住,父皇已经许可,待太医们会诊确定无妨后,便可回府……也累不了五妹妹多少时候。”

“殿下康复是为万幸。”旖景轻轻一叹,见他面色仍然苍白,便担心在外久了会受寒,但一句劝言还未出口,又听三皇子说了一句:“这处与当年母妃的宫宛布局一样。”

旖景微微一怔,忽而想起虞沨也曾说过,当年在东宫,似乎也见过相似的布局,心下又是一阵纠集,原来,当日与他各许誓言,坦露心迹之处,却与三皇子大有渊源,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冤孽?

便又垂眸,盯着道侧堆积的霜雪,映上远远的一丝暖阳。

“今日在此,我再说一回,我对五妹妹之心,早不掺权势因由,五妹妹可信?”

终于,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旖景心中一沉。

她从没想过与三皇子任何纠葛,起初对他心存反感,皆因那一世的事情,不知他是否是害得长兄丧命之罪魁,但长姐的凄楚悲惨,无疑是他一手造成。

但这些恩怨,当然不能作为拒绝的理由。

而这一世,他如此对待,的确打消了她心里的怨气,无法厌恶。

但也就仅只于此罢了,他要的,她使终无法给予。

“旖景感激殿下救命之恩。”几经衡量之后,旖景终于说道:“也相信殿下当日所言。”

三皇子眸中一亮。

却见旖景忽然抬眸,眼神清澈:“但殿下应知,我已心有所属。”

总算是承认了么?三皇子眸中瞬间沉晦:“那又如何?五妹妹应知,我不是成人之美的君子,所以,可别用人心不能勉强的话说服我就此罢手。”

“我不过是不想欺瞒殿下罢了。”旖景心中微叹,缓缓走开几步:“殿下之恩,我但有报答之日,必将竭尽所能,不过却不能以情为偿。”

“你虽如此以为,我却不会尽信。”三皇子轻轻一笑:“五妹妹,如你之慧,当明白圣上已有意动,难道就能眼看远扬锦绣前程,毁于儿女私情?”

还真是,一语中的。

“我不会罢休,并已启呈父皇,我对五妹妹一片痴心,假若不能娶你为妻,必然终生怀郁。”三皇子紧随一步:“远扬虽得父皇信重,却到底比不过骨肉亲缘,他若是不愿妥协,你说会不会将父皇置于两难之境?”

见旖景垂眸不语,三皇子眉梢轻悬:“远扬济世之才,我心怀钦佩,实不愿与他为敌,五妹妹但请三思。”

旖景心里更如窝了一团乱麻。

“真是让人妒嫉。”三皇子却忽然转身,眸底一片黯淡:“就算五妹妹妥协,也是为远扬打算罢了,你究竟……便是不想亏欠远扬,难道就全不顾及我之心意?若不是欠下我救命之恩,这时,只怕是会毫不犹豫斥我卑鄙无耻了吧,可怎么办呢,我就是这般手段用尽,也要争取你与我牵绊终生。”

只他已经转身,并不曾见旖景满面茫然。

亏欠……

是呀,假若仅因亏欠,为何对面前之人能这般干脆利落地拒绝,唯独对他……

还是早就已经,不仅亏欠与愧疚?

☆、第三百一十四章 若你意定,决不负誓

进入十二月,万寿节近在眼前,又因三皇子化险为夷,康复如常,金氏谋逆消于无形,未动干戈,圣心再无忧虑,锦阳京中更是喜气洋洋、热火朝天。

三皇子既愈,便回皇子府静养,而旖景,却使终还被留在宫厥当中。

便是大长公主亲自入宫要人,太后也几番推托,只称万寿节将至,莫如等大庆过后,再让旖景回府不迟。

距离万寿节,须臾便只余十日。

京都各坊,已是张灯结幡,沿路大张花台看棚,而各地官员送上的贺礼,也陆续抵京。

九重宫厥里,自然也是繁华缤纷,画栋下华灯彩幡,妆点得这个隆冬腊月有如春花浪漫的明艳。

太后因常常要与皇后、光禄、鸿胪两寺官员筹备万寿节庆,镇日议事繁忙,旖景并没有太多得见的机会,又因三皇子这个“病人”业已归府,这些时日她是当真悠闲下来。

不过依然是住在慈和宫里。

当然,悠闲也仅只表面罢了,尽管太后并没有与她谈起“姻缘”一事,但旖景也明白,事情终究是出了变故,一切浮于平静的表像,底下早有波澜涌动。

这一日她在后苑散步,看不甚欢畅的浅渠水里,两旁梅树翦翦的倒影,忽而便见水纹舒缓中,一个身影修长地投映下来。

心跳声一窒,瞬息又仓促而明亮。

却僵直了背脊,不敢回眸。

“旖景。”

极似这清越的水声,浅浅一声轻唤,却让她忽而涩润了眼角,只盯着水里的黯影,渐渐分明了袍裾微扬。

终于,还是转身,与他对面。

他站在一树梅红下,氅肩上落着少许积雪,一双墨眸映着苍白的天光,清澈如昔。

目光相遇,两个唇角同时微卷,只其中一个,颇显得几分沉重与艰难。

“沨哥哥。”她低低地喊,靴底却如同被冰雪凝固,无法接近。

是他轻移脚步,石青大氅里,紫锦上的暗纹舒展如水。

眼中是她一身厚重的锦披,却难掩消瘦的肩腰。

青丝已挽成髻,发间明珠熠熠,眉目越发婉然,但下颔微尖,眼睑处有微不可见的憔悴。

他难忍蹙眉,终究还是,让她担忧了。

“幸不负誓,旖景,我说过我会平安归来。”他说,忍不住想要执手,却被她缓缓一避。

伸出的指尖,只触及柯枝里漏下的寒意。

她的心里,这时五味杂呈,很欢喜,因为他平安归来,一场劫难终于化为无形,可是因为她,说不定又会使他面临一场风波,嗓子里闷得难受,为这日思夜盼的重逢,却连一言一辞都得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