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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525)+番外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直到卯初,当旖景再一次“劝言”后,总算看见三皇子眉心急蹙,紧闭的眼睑更是一阵挣扎,仿若鸦羽般静垂的睫毛突而颤动,清醒的预兆十分明显,旖景连忙唤入清谷,当见银针轻扎入穴,乌睫微颤处终于露出了两道清洌。

他音色暗哑,气若游丝,说出的一句却是“挟恩图报”顿时让旖景哭笑不得。

欣喜若狂的如姑姑连忙奉上一碗新药。

那妖孽却无视如姑姑递在唇边的汤匙,两道清洌只一寸不移地盯紧旖景。

无可奈何。

旖景只好亲手喂药,三皇子终于肯用,却是连声呛咳,依然无法下咽。

但这一次清醒的时间略长,旖景竭尽全力,一碗汤药见底,总算是让三皇子服下了些微。

可是待如姑姑刚刚才更换了洒满药渍的衾盖,三皇子再度陷入昏沉。

到底还是缓和了,清醒的时候渐渐增多,服药也相对轻松。

可紧跟着又开始咳血,虽清谷解释是药已见效,众人却仍是悬心。

一连数日,旖景自然不能寸步不移,有时在慈和宫休息,可妖孽每逢清醒,当不见旖景,都表现得十分矫情,怎么也不肯服药。

他清醒的时候不定,或者白昼,或者晨昏,或者静夜。

旖景能合眼小憩的时间便更加混乱。

直到不再咳血,清谷总算宣告三皇子已经脱险,但因箭毒阴猛,依然需要精心调养,不可大意,而随着三皇子总算能清醒上数个时辰,却又新添了“哑言”的症状,再度让天子焦灼难奈,太后忧心忡忡,医官们胆颤心惊,经几人悉心会诊,才颇有庆幸地给出结论,应当只是暂时,待〖体〗内毒素彻底清除,即可恢复。

而残余的剧毒也时常让三皇子饱受疼痛折磨,外头冰天雪地,他身上的冷汗却能浸湿两层衣衫,一日折腾着更衣擦身,都得数回。

旖景一日之内,总有七、八个时辰守在阑珊处。

三皇子进粥服药,必须得由她亲手。

太后只是一声叹息,待旖景一如既往地慈爱,而那些担忧为难的话,不曾提起。

当三皇子脱离险情,皇后才总算得了许可,入阑珊处探望,短短数日,皇后大为憔悴,当然不是因为担忧,而是因为受疑——是因她犯厄,旖景才去清平庵斋戒三日,也是皇后亲令三皇子前往接返。天子虽知金榕中也许作乱,并不疑皇后会参与其中,可三皇子身中毒箭,圣上难免怀疑是皇后暗藏祸心。

这么一追究,钦天监正就招供了,犯厄一说,是受皇后示意。

皇后哪曾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行事自然不够谨慎,假若不是三皇子负伤,生死攸关,也没人追究她犯厄一事是否属实。

天子大怒,去坤仁宫质问皇后。

皇后只好解释,是三皇子对旖景暗怀情意,却不得佳人芳心,又怕大长公主不允,求了她几番,她一时心软,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好替三皇子创造机缘。

天子对这话当然半信半疑。

不过后来,大长公主也说明了情形,称刺客是冲旖景,而天子眼见三皇子那番情态,的确是对旖景倾心,这才打消了怀疑,允许皇后去阑珊处探望。

皇后经此一遭,轻舒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难免妒恨——圣上对三郎果然不同,都是因为宛妃!还是念念难忘呀……多得当年果断,才除后患,否则自己能否立后尚且难说,太子嫡位更是难保。

尽管如此,她当然还得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去多年不得涉足的阑珊处嘘寒问暖“心疼担忧”的眼泪掉了不少,当着旖景的面,更是说了许多“别含深意”的话来。

无非是暗示旖景,三皇子待她一片真情,当好生体会。

正值三皇子“哑言”那妖孽半靠榻上,满面乖巧“消受”着皇后的“慈母情怀”好整以睱地观望旖景对皇后数回“套话”不动声色地敷衍。

某日午后,大雪间歇,有晴光照明轩窗。

旖景正因某人“矫情”捧着碗雪耳银梨,劝他服用。

皇后一本正经地询问医官,三皇子“哑言”之症究竟有无妨碍,若无,何时康复。

旖景突见三皇子冲她促狭地挤了挤眼,唇角一挑,满带戏谑。

忽就想起当日耳闻,三皇子幼年,皇后那番“哑了也好”的话。

旖景莫名觉得眼前情景当真有些滑稽。

而清谷为首的医官因皇后追问,跪了一地,因说不出“恢复”的准确时日,正是冷汗满额。

“母后。”三皇子忽然开了尊口。

皇后惊讶回眸,愣怔半响,才哭出了来:“天佑吾儿。”

旖景迅速转身,将手里的瓷盅搁置案头,忍笑忍得唇角直抖。

三皇子就此又能说话了。

圣心大慰。

随着这天之矫子大难不死,逐渐康复,旖景心头沉重,却不减半分。

而这时,金氏叛党兵败开州,首恶金榕中身首异处的消息,终于渗入宫墙。

阑珊处的一池湖水,冻结成薄冰,恍恍如镜,湖畔石桌矮墩,依然覆雪,安坐不得。

旖景立在此情此境,遥想当时暮春,青柳繁花的季节。

染着墨香的袍袖,透着清冷的手掌,在她鬓边。

“圣上已经问过我几回,有意赐婚……你可愿意?”

她是怎么答的呢?

会报之琼瑶……

这时,他归期将近,万幸平安。

可是有的事情,却已生波折。

便是在叛党策动当日,一切都已由那一支毒箭,使他与她原本水到渠成的将来,再度变得前途未卜。

人心未变,奈何世事。

假若事发之初,旖景尚且只是隐隐担忧,但随着三皇子清醒,圣上每有探望,看向她越发沉晦考量的神情,她便清楚,一切不是她在杞人忧天。

这一回,不比得当年大姐姐的婚事。

三皇子当年有错在先,行事荒谬,圣上就算宠爱儿子,也不会强求卫国公府妥协。

而这一回,三皇子为救她性命,险些中毒不治,一片真心实意,连她都再无所疑,更何况天子。

三皇子必不会罢休,定会借此机会,恳请天子赐婚。

就算她不愿,就算祖母拒绝……

世子甘愿赴险,运筹帷幄,使兵祸最终消弥,实为铲除叛党、平定政局之首功,而天子起初也有意楚王府与自家联姻一事,诸多暗示……就算三皇子恳请赐婚,圣上应当也不会独断,一定会先意会虞沨。

可三皇子毕竟是圣上亲子,又历生死一线,圣上私心,只怕会偏向于他。

虞沨,便处两难之境。

假若仍然坚持姻缘,必会让天子左右为难,难保不会暗怨虞沨“挟功违圣”。

芥蒂一旦埋下,生根发芽,若经心怀叵测之人添土加水,将来必成祸患之根。

怎么能够因她之故,使他再历艰险?

可当一想到……倘若,与他失之交臂,就此婚嫁无涉、两相遗忘……

旖景只觉一股锐痛,锥骨而生,刺穿心房,直抵腔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