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1075)+番外
“王妃已助我父母家人脱籍安居,我再无牵挂,臻善坊虽是王爷出资,可我也花费了不少心力,弃之可惜,西梁不知怡红夜莺之名,我在那里才能斩断从前,小娘子的事我定为王妃尽力,只有一请,臻善坊的本金我必会筹还,不过需要王妃宽限时日。”
杜宇娘是想一直将臻善坊经营下去,当她与旖景在归国途中时,就表达了这层意愿,旖景自然不会在意钱银小事,杜宇娘却一再坚持要奉以营利,后经旖景苦劝,好容易才答应完全接手,却不愿接受赠予,非得要归还本金。
旖景知道她是要求个安心,这时也不再纠结,只是说道:“倘若江汉问起……”
“还请王妃莫将我的去处告之江郎,倘若江郎问起,烦请王妃转告一切安好,请江郎自身保重。”杜宇娘轻轻一笑,回握住旖景的手:“王妃曾问我对江郎有无情意,不瞒王妃,倘若我未曾委身风尘,能遇江郎也算幸事,也愿与他结为夫妻相伴一生,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许是我对他的情意不够,相比与他再历艰难争取姻缘,我更希望平静渡日,而不愿更多烦扰,我之期望唯有彻底斩断从前,怡红夜莺已死,今后只有臻善坊的杜氏,杜氏不愿与从前纠葛,也不愿再承担爱恨,我不愿江郎为我抛家弃亲,因为我不想用余生补偿于他,我承担不起他的情意。”
杜宇娘带笑起身:“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今后即使嫁人,那人也应与过去无关,他不知怡红夜莺,也不会为我舍弃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正视过去,杜宇娘选择的是逃避,即使不得人敬重,也再没有人因为她是妓子而给予鄙视诟病。
她不希望江汉为她违逆父亲,抛弃家族,因为这负担太重,她不想余生活在对别人的亏欠里。
多年之后,旖景在锦阳见过一回杜宇娘,那时她已为人母,因为商事才来锦阳,她的夫君是个贵族庶子,被家族所弃,栖身臻善坊,不幸的是与杜宇娘成婚不久,就意外坠水而亡,杜宇娘产下遗腹子,独自将儿子抚养长大。
杜宇娘带着儿子拜访旖景时,臻善坊已经在西梁有了十余分店,儿子年已十七,刚刚定了亲事,未婚妻却也与旖景有些渊源,正是卫曦夫家的侄女。
杜宇娘的儿子并未从商,他考取了西梁举人的功名,正准备参加殿试。
那一年卫冉之妻也刚好在辅政王府小住,当见杜宇娘,仍有芥蒂。
旖景十分佩服杜宇娘当年的理智抉择,因为有的嫌隙与陈见,并不会因为一方努力或者时长日久而消除,杜宇娘倘若与江汉纠葛不清,也许一生也不能放下包袱,那么就不可能如此坦然,当面对“卫夫人”显然的冷眼时,回以云淡风清的一笑——她不欠谁。
那一年,晓晓产子,她的夫君正出使西梁,与脑奸计滑的西梁王斗智斗勇。
那一年,大隆帝君亲政,刚刚与辅政王心照不宣的合作了一把,将一群居心叵测的官员装在了陷井里。
那一年,旖景准备与交卸重权的夫君离开锦阳,开始他们早有打算的一段闲云野鹤的美好生活。
杜宇娘拜访是在辅政王妃离京之前,关睢苑的梅红未谢,正是一年,乍暖还寒时节。
“我昨日路遇江汉。”杜宇娘的笑容微微:“说了几句闲话,听说他现下是太医院使?”
“正是。”旖景也是轻笑。
她没有告诉杜宇娘,江汉直到这时尚未成家,此事却让卫冉不胜烦扰,也正是“卫夫人”直到今日一见宇娘便即拂袖而去的主要因由。
☆、第六百六十六章 久别重逢,但享静好
渗入车窗,这一路皆是稻麦清香,待车轮轧轧停稳,晴空下令“开门”的声音在窗外重重响起,旖景便知已到目的地,却并没有等到晴空禀报“落车”的话,未几,车與又再驶动。
旖景好奇地推开车窗,随着上昼的秋阳洒洒照入,扑面而来的是越加浓郁的稻香。
她惊讶地发现窗外并非什么深宅大院,触目所及,俨然是郊野之景,沉甸甸的稻穗在万缕醺照下趁风偏摆,纤陌纵横的远端,需要极其注意才能看见围挡的青墙。
这处别苑的规模,实在超出了王妃的预料。
似乎是听见了窗扉开合之声,晴空策马上前,在外头详细介绍着此处别苑。
距离楚州尚有两个时辰的路远,并非御赐,而是虞沨早年自置的田庄,及到就藩,才在庄外修筑青墙,庄子里的耕户皆为亲信家眷。
“王妃若想散步骑马,只要不出庄园,不用担心落人耳目。”晴空长长的一段话,以这句结尾。
铺整得十分宽坦的车道两刻之后才到尽头。
面前却只是花篱作隔,木栅小门,没有高门大户的威严,确实农庄风情。
旖景才一下车,就听有人轻唤“王妃”。
她看见杨嬷嬷双目泛红的迎上。
八月的西风并无寒意,日照更是曛和。
旖景却觉得面颊有一阵湿凉,是未觉眼睑酸涩时,泪已落下。
往正院去的一路,景致应是美好的,但旖景并未留心,待到厅堂,她再忍不住深深一个屈膝,这让杨嬷嬷手足无措,一时忘了那些规矩,只将旖景搂在怀里,哽咽说道:“回来就好,王妃回来就好。”
这一日是悲喜交集的叙旧。
旖景知道了春暮已经与灰渡完婚,眼下暂领着王府的内管事,她的陪房们也都随来楚州,甚至知道了楚州王府正院仍名“关睢”。
因为旖景目前仍在阴山娘子“控制”是以,春暮等人不好前来别苑,唯有杨嬷嬷与夏柯被虞沨安排来此,这几日暂且侍候旖景。
阴山娘子“送还”王妃,当然要待楚王请旨,答应与她和谈之后。
但这时锦阳仍无回音,是以,旖景现在还是余孽手里的人质。
不过这并不会让旖景觉得忐忑,她相信虞沨既然采用这个借口,那么就有把握让京都妥协。
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处别苑独居一段时日,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虽然暂时还不能与虞沨见面,但她心里已经安定。
唯一担心的就是晓晓。
于是初返故国的这日傍晚,旖景正靠坐榻上,眼睛瞧着窗外斜伸的一枝月桂,满脑子筹谋着怎么援救女儿脱困。
无疑,这不会比她自己脱身更难,一来金元已经答应相助,再者还有孔奚临这个“暗人”据金元所称,孔奚临在禁严期间甚至担当了城门检卫一职,可见他并未暴露,虞灏西对他相当信任。
旖景正在沉思,却听屋子外头短短一声惊呼,似乎是夏柯的声音,她目光才看向帘遮,便见帘遮高高卷起。
天青长衫,那般亲切的颜色。
他修长的身影挡住了斜阳余晖,是逆光而站,以致旖景刚刚才从明亮处收回的目光不能一眼看清眉目。
但她知道是他。
心跳就在这一刹那沉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