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娇娘美如玉/花开胜锦(287)+番外

作者: 浣若君/我是浣若 阅读记录

这话说的,好像谁敢说不一样。

姜大家讲《女诫》,如玉曾听过好几日。这敬慎篇所讲的,讲的自然就是对丈夫的敬与顺,要尊敬,还要顺从。如玉向来一听这些东西两只耳朵都能自动闭起来,而这朱颜姑娘却不同,小脑袋时时点着,一声声跟着赞叹,委实是个好学生。

姜大家讲的兴起,讲完了《女诫》又开始讲《礼记》,从《昏义篇》一直讲到战国策,如玉总算听明白了,她所讲的,皆是有关于纳妾的内容。

听到这里,如玉不由多瞧了两眼身边这位朱颜姑娘,心中正狐疑着,便听姜皇后说道:“今日这晏春阁不必牡丹相照,仅凭几位公主都能熠熠生辉。除了辽国公主,还有位异国公主恰也入了京,诸位要不要见一见?”

“即使诸位不想见,本公主已经来了,难道你们能将本公主打出去?”这清脆悦耳的声音,是自大花厅临水的窗子外面传进来的。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小姑娘梳着两条油黑的辫子,头顶圆圆一只金嵌宝的玉蟹,八串小珍珠自八只蟹爪上轻轻摇晃,斜径短袄,两颊红红笑黶如花,活泼而又佻皮。

不过转眼的功夫,她又自厅门上转了进来,草草给姜皇后行了个拜礼,扫视着汉家这一众小脚蟹们,朗声道:“本公主姓安,名九月,恰是九月羊儿最肥美的时候出生的。”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并不看她,而是转向坐在靠墙一侧,怀中抱着小囡囡正在细心给她喂果儿的周昭。

张震被追杀,失去记忆后流落花剌,并娶了花剌公主之事,如今一京之中人人皆晓。安九月是公主,不肯尊周昭为正妻,而周昭成亲在先,女儿都三岁了,又怎肯让出正妻之位?

张震一直不肯迎安九月入永国府,安九月这是联合了姜皇后,趁着张震不备直接杀到周昭面前要来示威了。那么,方才姜大家讲了半天的《女诫》与《礼记》,想必全是讲给周昭听的。

如玉大松一口气,暗道还好不是我,否则皇后若要赏个妾,难道我还能拒了她。

她方才还对那朱颜姑娘持着怀疑,此时满心愧疚,丢了银子的人,看邻居皆像贼。

众目睽睽之中,周昭将囡囡放坐在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先解了脖子上的天珠,再拨了头上的双凤纹金钗,滴珠金步摇,以及烧蓝镶金花钿。一样一样,缓慢而又有条理的,最后是手腕上两只珊瑚手镯,一样样全摆到桌上,这才越过一张张桌子,一脸木然走到安九月面前,屈膝而跪,深伏在她脚边,以手抚其鹿皮靴道:“贱妾不知夫人在此,接引来迟,还望夫人勿怪!”

一厅之中陷入极度的静默之中。安九月一直以来以为周昭性高气傲不肯让出主母之位,所以张震才迟迟不敢迎她入京,恼怒之下,才会联合姜皇后,欲要当着皇后的面,给她个下马威,逼她让出正房之位。

谁知周昭如此虔诚的拜服,拨了钗环,素面朝天就来拜她,双手托足,仿似拜菩萨一般。

她是被惯坏的公主,略动了动,身上不知几处铃铛响个不停:“虽迟,看在你足够虔诚的份儿上,本公主也不作计较。本公主那院子,可修葺好了?”

周昭道:“贱妾身份卑微,不敢插手府中中馈之事,还请公主见谅。”

可闻针落的静默中,不知谁家的夫人忽而两眼反插便晕了过去。她坐位离小囡囡很近,小孩子受了惊吓,哇一声哭,趁着这哭声,诸夫人皆是窃窃私语:“瞧瞧那番邦公主,抢了别人的丈夫,还要叫人家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下跪捧鞋。周昭的品德堪称天下典范,守寡两三年,丈夫却迎新人入门,而要叫她自降为妾,如此冤屈,真不如死了的好!”

关内侯周野家的夫人皱着眉头道:“一个妇人,十几岁嫁为人/妻,替丈夫发送亡母,守节育女,尽心守寡。而所谓的公主,丈着皇家威风就要叫丈夫宠妾灭妻,亏得还有人方才口口声声讲着《女诫》,讲着《礼记》,要我等敬顺丈夫,难道我等敬顺丈夫,最终换来的竟是这个下场?我便是戳了双眼也看不下去了,是触怒了皇后还是触怒了公主,降了罪来,我但领不误!”

要知道之所以妇人们在这种严苛的礼教中能循规蹈矩,最后的倚丈,便是官府,是朝廷关于妻妾制度的严苛。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就算张登那等不尊礼法的武夫,也只敢新娶,不敢将妾扶正。

姜后理想中的娥皇女英没有出现,一国皇后带头宠妾灭妻,反而激起命妇们无尽的反感与鄙夷,不过是迫于皇权之威不敢表露而已。

囡囡哭的越来越大声,安九月不发话,周昭就不肯起来。无钗可固的发散落下来,落于耳侧,缩肩塌背的跪着。

她向来有这种本领,将自己的悲惨无限放大,血淋淋展现给世人看。如玉坐在临窗处,忽而回头,便见对面上坡上牡丹花从中,皇帝赵宣在中,张震兄弟随侍两侧,也皆在望这一处。

张震一脸错愕,张君阴云布面。如此大热的晴天中,赵宣还披着一袭本黑肩绣五彩盘龙的披风,也许是要往此处来,但显然也叫花厅中一幕震住,拍了拍张震的肩,扶着他走了。

终究是皇后看不下去,亲自起身扶起周昭来,温声劝道:“妇顺则夫敬,你如此开明大义,张指挥使定会格外敬重于你。本宫明日就下道旨往礼部,亲自赠予你二品夫人之封号。必不叫你再受委屈,可好?”

周昭顺从非常,发自两侧逶垂着,微微点头道:“好!”

她恭顺如绵羊一般,守寡三年,就这样退而求其次作了妾室,那怕皇后赏封了诰命又如何?终究,丈夫成了别人了,妻子成了奴婢。又有几个夫人齐齐厥了过去,要叫宫婢们扶出花厅。

虽效果不好,但随着安九月的心愿达成,姜皇后也算讨好了安九月。她转身望着如玉,问道:“如玉公主瞧这娥皇女英,艳羡否?”

如玉骇的几乎跳起来,这一回果真是邻居家偷了银子,还不等她回答,姜后又道:“如玉公主初初生产,只怕疲于照顾孩子,张承旨随侍帝侧,辛劳非常。本宫本不该干预臣工们的家事,可怎么本宫听说张承旨几件衣服皆絮了边儿,可是如玉公主太过忙碌,难以照料到他的缘故?”

不必再猜,如玉也知道接下来姜后就会说,你照料不好他,本宫赏个妾给你来帮你代劳的话。

她起身笑道:“娘娘金口玉言,本公主本不敢辩。但是牵涉到家事,本公主便不得不替自己辩上一辩。

张君虽也出身在锦衣玉食之家,要说衣服,难道还能短了他的?但他自幼勤俭惜福,一件衫子穿不够三年是不肯换的。至于照料一事,本公主府中一样也有仆妇,他的衣食起居自有专人伺候,但请娘娘放心才是。”

她这一番话把姜后欲要赠妾的话生生给堵了回去,之后也是欠手一歪,歪到那朱颜姑娘身上,拍着胸脯道:“甜甜姑娘,这厅里闷的厉害,周夫人受不得如此闷气,本公主也受不得,快扶我出去透会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