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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94)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姜漓暗吸了口气,作势一愣,叹声道:“公公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不是?呵,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跟裴军使虽然和离了,可互相瞧着那眼神……嘿嘿,咱家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还能看不出来?”

那老太监洞悉一切似的不屑,冷笑间更不客气:“咱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裴军使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有才之人少不了都有个倔性子,圣上就算倚仗,也得留心防着点不是?眼下能拿捏住他的,就只有你了,唉……也别怪,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拿人做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以此要挟,逼人投鼠忌器。

这种手段并不新鲜,更不必挑明,如今说出来,就是在当面敲打,让人别再心存念想。

裴玄思应该早想到了,否则就不会刻意安排她远走。

只不过,到底迟了一步,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个境地。

姜漓不知道裴玄思听说后会怎样,也不敢去深想。

而她,绝不能就此坐以待毙,让自己变成别人随意挟制他的工具。

“公公真的误会了。”

姜漓一脸无可奈何,苦笑摇头:“我跟他虽然说不上是仇深似海,可也算切骨之恨,这辈子都解不开的。”

“哦,这话什么意思?”那老太监皱眉好奇。

“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原本不想再提,既然公公问起,也就不敢再藏掖了。”

第70章 金凤钩 自己的命要由自己做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后果如何已然顾不得了,若能解脱眼前的困局就是万幸。

姜漓垂着眼,咬唇道:“当时我刚离开裴家到东阳书院, 不久就发现怀了身孕,起初还存着些指望, 以为他知道以后能回心转意, 好好待我。没曾想有一晚,他突然闯进来, 强逼我跟他回去,好一番纠缠之后才走, 我却因此见了红, 肚子里的胎也没了, 之后将养了好些日子才缓过劲来,还落下了宫寒的病根,今后也万难有孕……”

她嘴上编着谎话, 脑中却全是自己含泪喝下避子汤的情景, 如今不由暗暗庆幸当时痛下决心, 倘若一念之差, 真的怀了孩儿在身, 她和裴玄思都多了这份忌惮, 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顿了顿, 稳住心神凄然叹气:“依着公公说,经过这一劫,哪个女子不心灰意冷?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在意,等他知道注定会断了裴家的香火,还肯再要我么?”

那老太监抱着浮尘斜眼看她, 表情怪异的翻着眼皮,十成里像是九成不信。

“理儿说得头头是道,可就怕这话言不由衷啊。小产这一节姑且不论,就说你跟裴军使相看的时候,咱家怎么瞧也没瞧出恨之入骨的样儿。哦,还有那个裴家老太君,咱家可听说你在她手上遭了不少罪,如今都和离了,两不相干,你居然还肯登门给她吊丧,呵呵,这事又该怎么说?”

姜漓知道仅凭那几句话根本唬不住人,顺势接着话头苦笑。

“公公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先不提什么吃苦受罪,单是老太君从没拿我当裴家媳妇看待这一条,她的事我便多余去管。可公公也知道裴、姜两家的交情匪浅,家父当年曾经嘱咐过我,无论裴老太君是否在世,都要像同宗长辈一样看待,唉……若不是念着父命难违,裴家的丧事我肯定权当不知道了。”

那老太监脸色没有大变化,等她说完便咂嘴道:“令尊瞧着是个识时务的人,行事怎的如此迂腐?啧,真要是这么回事,那就更好了。进了宫,外头的世界就跟上辈子一样,从今往后什么亲的热的都不用再搭理,踏踏实实呆着,少不了你的好,嘿嘿……说不准哪天,咱家还得叫你一声‘主子’呢。”

“主子”这称呼用在她身上,便只有充入后宫一种解释。

姜漓不是没有预感,把她软禁在这里,除了钳制裴玄思之外,也不会只是闲做个祈福禳灾的闲散女冠那么简单。

可当真的听到这种暗示时,心还是猛地一紧。

裴玄思说的没错,自己的命若不能由自己做主,便只能永远受人摆布。

或许,是该走那条路的时候了,像他一样,不顾一切地拼上性命。

打定主意后,她沉住气,胸中不再空落落地发慌了,看着那张笑里藏阴的脸,从容客气道:“以后在宫里还要多多仰仗,公公的照拂,姜漓绝不敢忘,但不知公公能否帮我一个忙呢?”

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像是想通了。

那老太监眨巴着眼,仍旧戒备地看她:“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公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姜漓绷着坦然自若的表情,继续道:“家父的忌辰就在这几天,本来都和义父说好了,一起去祭奠,如今看来是不成了,烦劳公公差人去东阳书院转告一声,另外再替我捎张单子,请他老人家把我留在书院的东西归置归置,一并送到这里来,不知成不成?”

那老太监着意在脸上盯了几眼,才阴恻恻地笑道:“成,这有什么不成,小事一桩罢了。不过,咱家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别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心思可千万用对了地方,若不然,哼,他落不了好下场,你自己也得折进去,何苦呢?”

雪夜,残月挂在宫墙上。

清冷的光映着满地莹白,四下里一片晨色微启般的朦胧。

几个幽灵般的影子顺着墙根溜到角楼下,拿勾绳攀爬上去,很快几具宿卫禁军的尸首就被无声无息地扔了下来。

片刻后,随着一串沉重的闷响,城门两侧的券门轰然打开,数不清的黑影从藏身的街巷里涌出来,拥着一乘抬舆蜂拥而入。

里面偌大的瓮城空无一人,杂乱的脚步在四壁间回荡出潮浪头激荡的声响,惊破了原本的沉寂。

正对面城楼上灯火稀疏,廊庑间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扇窗,里面暗漆漆的影子诡异的探出头来,打了个呼哨。

坐在抬舆上的人似乎早已等得不耐烦,看到讯号的同时便扬手发令。

汹汹人潮奔涌过去,眼看就要冲进洞开的内门,疾掠的风响突然破空而来,冲在最前头的十几个人应声而倒。

守卫没被清空,居然还有埋伏!

人潮向前的势头登时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全都望向高墙间的各处垛口。

那上面却到处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正在狐疑不定,又一道急促的风响从头顶掠过,等众人回神转头,就见抬舆上的人喉间扎着一支银亮的箭矢,被死死钉在了檀座上。

“潞王已然伏诛,哪个再敢妄动一步,这便是下场!”

沉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暗蕴着内劲,雷鸣般在瓮城上空回旋,震得人耳鼓胀痛,浑身陡颤,好些心生惧意的慌忙丢下了兵刃。

一霎间,漆黑的城头上火把重重亮起来,四下里照得通明如昼。

左右两边侧门打开,数百名甲胄精良的神策军刀斧手冲进场内,将一众战战兢兢的叛军缴了械,捆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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