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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8)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姜漓抹去额角的冷汗,坐在榻上静神,这会子头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一阵阵的恍惚。

先前那个梦实在太过惊悚,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尤其是裴玄思出现后的情形。

从小到大,他在自己梦里向来都是英雄了得,体贴入微的,可刚才他脸上凌厉狠辣的模样,简直像恶鬼一样,说不出的吓人。

姜漓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种咽喉被扼紧的痛楚感觉尤新,仿佛真的发生过似的。

“咦?娘子,你醒啦!”

迎儿欢喜的声音忽然叫起来,人从条门外奔进来,到跟前左看右看,见她果真没什么异样,不禁抚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双手合十念叨:“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三清四帝,还有九天神将,我家娘子平安无事了,回头一定多烧几炷香拜谢!”

虽然精神不振,可姜漓还是被她这一通兼收并蓄的祷告逗笑了:“就会胡说八道,哪有把西方佛陀跟罗天诸神一道拜的?也不怕降下怪罪来。”

“那怕什么,请的少了,法力便不够大,娘子能醒得这么快么?再说,奴婢可是诚心诚意的,对各路神佛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迎儿一脸正经,半点没有耍笑的一丝,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圈:“娘子,你是不知道昨晚回来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推也不醒,叫也不应,身子还热得烫手,可吓死人了,请军府里的郎中来施针,用了药才好些的。”

到底是从姜家带出来的丫头,那份忠直护主的心思是发自肺腑的,如今在这里,也就只有她能不加顾忌的说几句知心话了。

“放心,我没事了。”姜漓点点头,感念地冲她微微一笑,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迎儿抹着眼角的泪花劝道:“刚进巳时,娘子刚好些,再歇一会吧,其他的事奴婢替你支应着就是。”

姜漓生怕再做梦,一刻也躺不住了,摇摇手揭开被子,刚要下床,小腹内忽然一阵纠紧的疼痛,忍不住哼出声来。

“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坦?我,我去叫人找郎中来。”迎儿见她弯腰蹙起眉头,顿时吓了一跳。

“不必,兴许是……”

姜漓咬着唇,忍痛挪开身子,搭眼就看到垫褥上那片刺眼的血迹。

“呀,原来赶上见红了,怪不得。”迎儿这才释然,赶忙到箱笼里去翻替换衣物。

姜漓却暗自奇怪,离见红的日子应该还差着两三天,而且自己从来不曾因为这事腹痛过,差不多每个月都是顺顺当当的。

她想不出什么缘由,也没再往深处想,让迎儿倒水净了身子,换了套干爽衣裙,然后坐到妆台前。

刚把象牙篦子拿在手里,卧房外忽然传来“喵呜、喵呜”的轻叫。

姜漓恍然想起那只狮子猫,循声望了一眼:“怎么把猫放在外头,喂过食没有?”

“这事,娘子且不用操心,有人一早就来侍弄着了。”迎儿接过手帮她梳头,口气颇有点不以为然。

“是谁?”姜漓不明所以。

“还能有谁,不就那是姓裴的么?”迎儿撇着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他在这里!你干嘛不早说?”

姜漓“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抬脚就被拦住:“哎,哎,头还没梳呢,娘子就这么去见人?”

她怔了下,心想不错,无奈又坐了回去,一边吩咐迎儿梳齐了就好,不用绾髻子,一边探着脑袋朝门外张望。

目光绕过座屏,隔着几丈远,果然看到外厅的桐油柱子后面露出半幅深青色的袍摆。

虽然看不到面孔,但背影挺拔的线条已经足够显眼,瞧着便叫人心中喜欢。

“娘子可真是好性子,昨日,他那般气你,便不该再理他了,你可倒好,隔夜就忘了个干净,还这么一刻舍不下的想着。”

迎儿余忿未平的又在旁边絮叨起来。

话不好听,可也不是全无道理。

其实在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姜漓就知道他变了。

从视而不见,到随意冷落,再到存心让她难堪……

他仿佛在以此取乐,而且乐此不疲。

她把这归咎为那十年流放的悲苦经历,原本尊养高阁,前程似锦的少年郎,遭遇这样的变故,兴许真的会性情大变。

于是,她选择继续遵从父命嫁进裴家,希望日子久了,他终究会知道她的好。

所以,现在也是一样。

“别胡说,昨天也怪我想得不周全,他才刚回来,车马劳顿的,衙门里又事务繁杂,难免心情不好,我要是为这点事就赌气,岂不闹得两头都难受么?”

姜漓收拾好心情,打开奁匣,对着镜子涂起口脂:“看情形郎君今日是得闲不必回衙门了,你稍时吩咐灶房那里安排一下,正好中午让他陪着老太君好好用个饭。”

“啊?这……还是趁早算了。”

迎儿摇着头,皱眉沉吟了下,才道:“奴婢索性实说了吧,昨晚就是他把娘子抱回来的,人刚放下就去了后院,听说老太君不知为什么生了老大的气,把东西又砸了一地,今早还传了话说谁也不见,这时候张罗非触霉头不可。”

是裴玄思抱着她回来的?

姜漓听得双眸一亮,回过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娘子可别以为他是好人。”迎儿见她眼里全是喜色,不以为然的又撇着嘴,“把你交给我们之后,他便再没进来瞧过一眼,这不,逗了半天猫了,也没问过一句娘子好不好,真是没良心!”

姜漓几乎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心里早被暖意充满了,

她不是傻子,昨天从后院出来头痛便突然而至,要说和裴老太君无关,恐怕谁都不信。

当身处险境的时候,是他在身边守着她,护着她,甚至不惜触怒自己的祖母。

也就是说,他心里还有她。

这就像她所想得那样,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对方就能感觉到,总有一天,他们两个还会变回儿时的样子。

霎时间,姜漓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说不出的舒畅。

看头发扎得差不多,就叫迎儿先下去,自己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虽然只是素衣淡妆,但与冰肌雪肤、皓齿明眸相配,反而更衬托出种天生丽质的美。

她也觉得满意,起身走出卧房,脸上的欢容已经掩藏不住,在梯廊里深吸了一口气,迈过门槛走进外厅。

裴玄思站在桐油柱边,迎着窗外洒下的阳光,俊美的侧脸愈发显得棱角分明,如琢如磨,手里正拿着根长长的雀翎左右摇晃,引得桌上那只狮子猫扑来窜去的抓个不停。

“郎君。”姜漓心头怦动,在背后甜甜地叫了一声。

那只狮子猫倒像先听到了,立时便抛下眼前舞动的翎羽,扑向她怀中。

她下意识地伸臂去迎,斜刺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来,在她眼前硬生生掐住了那猫的后颈。

第7章 绮罗香 想要?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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