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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6)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话音刚落,后脑就挨了一刮子。

“撅着腚看不见天高的蠢东西!老娘稀罕几个散客手里的碎银子?”

那妇人乜着眼嗤之以鼻:“瞧瞧这丫头的底色,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如此标志的,能不下点工夫在她身上?等回到京里,先晾她三两个月,等心静了以后,诗书礼乐,琴棋书画,一件不能少,都得给老娘学出模样来,等练得差不多了,再请宫里退下来的老姑子,手把手教她怎么伺候人,得是皇上见了也神魂颠倒才行。哼哼,等到个那时候,想叫这丫头陪上一宿,得多少钱?”

那汉子揉着后脑想了想:“这个……怎么也得一千两银子吧。”

“一千两银子?那是老娘拾掇她的本钱!一万两银子起价,概不赊欠,京里那些王孙贵人的脾气你还不明白?什么东西都是只图稀罕,不看贵贱,要是能拔了头筹,就是再多花三五倍也不会眨一下眼……”

那妇人正口沫横飞,得意洋洋,外面忽然“砰”的一响,在雨声中都听得清清楚楚,像是什么重物落到了水里。

那汉子看了看她眼色,提着灯笼出去查看。

没多久又是一声落水的轰响,之后就没了动静。

这下子那妇人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拔腿奔出船舱,抬眼就看见那驾马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前面赶车的已经不见了人影。

而在自己船边,河水涌着大圈的涟漪,还在向四周荡开。

那妇人早吓得魂飞魄散,被瓢泼大雨浇得浑身湿透才回过神,连滚带爬的正要逃,船舱里一个沉凛的嗓音忽然说道:“回来。”

声音不大,却如针一般刺穿了聒噪的雨声,直戳进耳朵里,更带着一股威势,让人无法抗拒。

那妇人立时像中了蛊,慢慢转回身,湿淋淋地爬了回去。

船舱里站着一个昂然挺拔的俊美男子,束在头上发髻几乎抵到了棚顶。

“说,谁叫你们做的?”

明明是逼问的架势,他脸上却不见喜怒,双手悠然负在背后,目光静静地垂着昏睡在软塌上的女子。

那妇人浑身打着哆嗦,结结巴巴道:“是……是裴家老太君……传的话,说把……家里的丫头卖……卖给我,今晚在这里交人……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许她回来……”

她扬着一张被雨水冲散了粉底的丑脸,乞怜地望过去。

转眼间,她整个人横飞出去,从另一头落进河里。

水花溅起,波浪涌了几圈,便在雨水浇灌下归于沉寂。

裴玄思眼中的戾色慢慢消褪,一双眸又变得深邃沉静,俯身拿手挑起姜漓尖尖的下颌,微凝着眉:“你,值一万两?”

第5章 海棠春 想要孩儿?那你可别后悔!……

指尖传来温如软玉,滑若锦绸的触感,在彼此间交融出一丝柔柔的暖意,让人怦然心动。

裴玄思本来只是戏谑,这时却连自己都有些诧异。

上一次碰触这张小脸是什么时候?

他早就记不得了,但至少已隔了十年,就算是新婚之夜,他都没有踏进洞房半步,更不用说别的了。

所以,像眼下这么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肌肤相接,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他像是忘了自己刚才那句讥讽的话,默然凝着那张貌似安静沉睡的小脸。

雪白丰润的额,弯似新月的眉,挺直秀巧的鼻,樱红微翘的唇……

实话说,每一寸每一分看在眼里都娇美难言,赏心悦目,尤其是微微蹙着眉头的小模样,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后睡下的,到梦里还不能释怀,当真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能有这样的娇妻美眷,足以令天下任何男人艳羡。

可对他而言,却是种安不下,扯不断,舍不开的折磨。

假如没有那场家破人亡的变故,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他出神片刻,挑着秀颌的手有意无意慢慢划向一侧,纤长的指缘轻蹭着她海棠般微红的面颊。

躺在榻上的姜漓睫毛微颤,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

裴玄思没料到这蜻蜓点水似的一碰会惊动她,想抽回手,她却头一偏,正好压了个结实,侧脸紧贴着,自己两只手也跟着攀了上去。

他垂睨的目光一沉,硬生生地撩开她。

姜漓仍然双眸紧闭,散在榻上的手臂虚软无力的抬着,红唇抿动间喃喃叫着:“水,水……”

裴玄思听而不闻,在她脉上搭了搭,知道这不是真要醒过来,而是药效稍稍减退的症状,人还昏着,只不过懵懵懂懂开始有了点意识。

他故意直起身,唇角凉薄的微微扬着,负手看她这副醉酒胡话似的可笑癔态。

“水……给我水……”

姜漓继续猫儿低吟般唤着,秀眉一蹙一颦,喉头上下蠕动着,似乎急得厉害。

裴玄思眼瞧着她浑身扭颤,俨然已经耐不住的时候,才慢悠悠地从旁边的矮桌上拿起茶壶,揭开盖子嗅了嗅,确定没有异样,然后踱回榻前坐下,伸手搀她坐起来,把细长的壶嘴凑过去。

弯曲的水柱缓缓倾倒下来,她果然渴急了,张开小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竟然没有半点间歇,转眼就把整壶茶喝得一滴不剩。

像是灌得太急呛到了,姜漓咳嗽起来,又反喷出半口水来,把薄纱外衫的前襟打得一片湿,里面贴身的主腰立时透出妖娆鲜目的水红色。

她歪着脑袋,急促地喘息着,身子软得像一滩泥,斜斜地就要向后倒。

裴玄思本能的下意识伸出手臂,揽在那纤不盈握的蛮腰上,却不料她一斜,整个人滑进了他怀里。

他两道轩挺的剑眉陡然拧紧,刚要推开,一双白皙的臂膀就攀上来,环住了他的脖颈。

衣衫上淡淡的熏香气,混着女儿家身子特有的芬芳涌入鼻中,耳畔听到温软柔媚的呢喃:“别走,郎君……你别走……”

如兰的吐息喷在脖颈上,让裴玄思有一霎的闪神。

他不是没听她这样叫过自己,但此时此刻却莫名被喊得心头怦乱。

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他便恢复如常,撤手站起身。

姜漓却没有放开手,人被顺势带了起来,像只口袋挂在他身上,一双臂膀还是搂得结结实实,嘴里口齿不清地求着:“郎君,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这样的肢体纠缠早已超出了裴玄思设想中所能接受的程度,但鬼使神差,他竟不由自主又将那娇软的身子揽住,一时像对她没了主意。

“你答应了……嘻,太好了……”

怀里懵懂恍惚的人傻兮兮地笑起来,像极是高兴,双臂把他搂得更紧,一刻也不愿放松。

“以前你不理我,也……不回家,我好难过,到底为什么……小时候咱们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你要这样对我,你……不喜欢我了么……”

姜漓笑了两下,又娇嗔的埋怨起来,语声渐渐沉下去,幽幽咽咽地诉说着委屈:“到底……我错在哪里了,让这么你生厌,宁愿……宁愿叫一个番邦来的奴婢陪着,也不愿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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