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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28)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这不光是在招引,还透着当面点拨的意味,暗指若是应了她,便有了靠山,以后在京中就可以青云直上,畅通无阻。

裴玄思浅浅地扯了下唇,眼中依旧止水无澜,抱拳道:“郡主盛情,只是臣这点微末身份,实在不敢僭越,况且军令在身,贻误便是死罪,还请郡主见谅。”

虽然仍是正色拒绝,但话里的恭敬却又不像是铁板一块。

徐允贞颔首轻点,接过珠花:“裴将军知道,我向来都不喜欢人太过谦了,随心随性才最好。行了,今日便说到这里,哪天想通透了,不管是我这辆车,还是潞王府的大门,始终都为将军敞开着。”

“臣惶恐,恭送郡主。”

裴玄思恭然应得滴水不漏,没再多言,策马让到一旁。

车驾调转方向,循着原路不急不缓地扬长而去。

薄纱掩闭,珠帘也重新垂下。

徐允贞那抹笑还饶有兴味地噙在唇角,回身瞧着坐在下首默声不语的人,伸过脚去杵了一下:“怎么,吃醋了?还是……怕他刚才真的上来?”

薛邵廷隐去眼中的不悦,干干地扯起唇角:“我不过是替郡主不值,这姓裴的天生一副死硬的脾气,既不识时务,也不配抬举,以后冒犯的地方恐怕还多着呢。”

“嘁,这可不是废话么?要是勾勾指头便来这么容易,八成我这会子早就腻了,还用得着费这些心思?”

徐允贞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旁若无人的半躺在软塌上,跷起的脚在他眼前来回晃荡。

“不过,他也不见得像你说的那样,是什么铁石心肠,你没见他嘴上的伤,一看就是被女人咬的,嘻……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背地里也是个风流胚子,也不知在榻上使了什么坏,把人都惹急了。”

她忍俊难禁地说到妙处,终于“噗嗤”笑出声来,好半晌才止住,瞥着眼道:“这么看来,裴玄思的娘子也不是娇滴滴的性子,真泼辣起来,我怕你降不住呢。”

薛邵廷笼在袖筒里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隐约能听到骨节挫响:“这个,臣自能处置,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他脸上一派平静,可眼底燎起的火已经掩藏不住了。

徐允贞自然都看在眼里,拿脚趾一下一下点在他肩头上:“几句笑话,不过是提醒你而已,犯不着生气吧。再说了,你可是堂堂的英国公世子,跟他这小小的三品统军一般见识的争个什么劲啊?”

她说着,起身挨到近处,笑吟吟地抬肘搭上他肩头:“难道……就为了那个叫姜漓的女人?”

薛邵廷也转过头,望她的眼神一片幽沉,像早已揣摩透了这话里的深意,唇边却慢慢勾起油滑的笑:“郡主不也舍不下那个裴玄思么?”

“大胆,我看你是讨打了。”

徐允贞凛眉“哼”了一声,佯怒着在他脸上轻轻扇了个巴掌,撤身坐回去时,脸上已不见了笑意,正色瞧着他。

“听说陛下降了旨意,谁擒获行刺的贼首,就可以官升三级。这件事我不管,随你们怎么去争,最后谁输谁赢也无所谓,可我有言在先,不管怎么样,千万别趁机打裴玄思的主意。只要你听话,我有的是办法帮你抢到裴玄思的老婆。”

第22章 踏枝间 她真的走了。

风停得时候,雨终于来了。

别看漫天黑云乌压压的吓人,落下来却是纤丝氤氲,倒像是水汽重过了头的雾。

这种雨最是恼人,一开始还不在意,等回过神来,衣衫上下早就被淋个半湿了。

“这该死的贼老天,临走还跟咱们做对,真可恶!”

迎儿一边骂着,一边搁下两手东西,慌不迭地撑起伞来遮雨。

姜漓两边肩头已经被淋透了,却依旧全无所觉似的,怀里抱着那只狮子猫,一路走到雨地里,又忍不住蓦然回首。

裴府高大的将军门巍然立在那里,可仅仅向里十几步,便是一片水雾空濛,怎么也望不到深远处。

这道门,她从小不知道出入过多少次,早已深印在脑海中,甚至哪块青砖缺了口,哪些铜钉上有锈斑都能说得清楚。

那时候每次离开她总会心心念念,盼着下次再来。

相隔十年,现在又一次从门里出来,这回不是匆匆小别,而是真的要走了。

虽说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念头,但还会回来么?

到了这个境地,她已经不再存着什么盼望。

眼眶莫名又开始酸胀,那只猫儿不停在怀里“喵喵”的叫着,抬着前爪在她身上轻抚,似乎也能体味此刻的心境。

的确呆不住了,姜漓转过身,从迎儿手里接过两件行李,跟她合撑着伞往前走。

背后忽然有人高声喊起来:“少夫人……少夫人……”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裴府的老家院正从那片弥漫的雨雾中奔出来,赶着脚步追到门口:“少夫人且慢,眼看着正赶上来雨,你们这么走怎么行?等老奴先去寻辆车马来。”

听说她要走,裴老太君当即就准了,可是连辆送人的车都不愿派,就算别处找来又有什么意思?

姜漓的心凉了,自然也就看淡了。

“不必麻烦了。”她叫住正要往巷外去的老家院,“城中到处戒严,去哪里寻车马?就算寻到了,也不能通行。反正路也不甚远,我们走一走无妨。”

老家院转回来,满眼求肯地望着她:“那就暂且别走了,等……等公子回来,说不准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

若等到裴玄思回来,她再也走不了倒是确信无疑。

那样的日子,她还能撑得下去吗?

姜漓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有些事,一旦出了,便无可挽回,郎君和我都心里有数,况且老太君那里都安排妥当了,以后……她老人家和郎君身边也不会少了人服侍,我留下无益,反而还是走了的好。”

她顿了顿,微微欠身:“这么些日子,多承照料,今日又蒙相送,就此谢过了。”

老家院两眼垂泪,跪在地上叩头:“少夫人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你这菩萨一般的好人,公子他究竟为的什么,唉……真是没福。”

姜漓此刻看不得人哭,和迎儿匆匆告辞而去。

刚走出巷子,雨势便陡然大了些,一簇簇的卷进伞下,衣衫很快就被打得透湿,浸着水越来越重,缠裹在身上,只能拖着步子朝前走。

两人提着东西互相搀扶着,正狼狈不堪,远处忽然传来马蹄践水飞踏的声响。

一辆翠锦罩帷,镶金缀玉的四乘马车迎面驶来。

姜漓瞧了一眼形制,认得是皇族宗室的车驾,怕冲撞了惹出事来,赶忙拉着迎儿向旁避让。

那车驾转眼就到了近处,马步渐渐徐缓,竟在路边停了下来。

雕镂精美的红木前门打开,薛邵廷探出身来望了一眼,脸上起初那点诧异瞬间变为错愕,当即撑伞跳下车,快步走到面前。

“还真的是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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