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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27)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迎儿慌忙丢了剪刀,上来扶她,手上却没什么力气,主仆两个一起跌坐在地上。

“娘子……娘子你怎么啦?可千万别吓我呀……”迎儿抹着泪,不停帮她抚着胸口顺气。

姜漓木愣的望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月已经没了踪影,那几颗寥落的星也瞧不见了,漫天只剩一片混沌深沉地灰。

夜风呼号,在檐头瓦楞间拂窜出尖唳的鸣响。

她眸光散乱:“迎儿,你说……我该不该像你说的那样,还是走了的好?”

第21章 字字锦 一本正经的裴将军

三更尽头,夜已经是最深最沉的时候。

风大得出奇,眼瞧着要变天了。

京中各处军卫衙门异常的灯火通明,从东西坊市到八门城楼,到处都被巡检的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神策军南门直所外,千把号人也早集结待命,俨然大敌将至的架势。

几名锦衣小校老远就望见那道绯色公服的伟岸身影踏着夜色奔来,赶忙过去毕恭毕敬地牵缰坠镫,簇拥着人进了衙门。

“兄长来得真快,宫里的旨意也刚到不久。”

一路刚入院,已经换了铠甲,披挂整齐的张怀就快步从中门迎出来,搭眼瞧见他唇上血痂尤新的伤口,不由一愣。

傍晚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折腾成这样?

他赶忙挥手叫那几个锦衣小校下去,自己跟在一旁,瞥见人都走远了,才好奇地指着自己嘴上对等的地方:“兄长,你这是……”

裴玄思恍若不闻,脚下半步也没停,径直朝里走。

张怀心说这倒像他的脾气,只是越不说话,就越叫人生疑。

照理他没有去勾栏酒肆里品弄风月的嗜好,那些欢场女子也断然不敢张口咬人。

所以,这伤十有八九还是在家里弄出来。

八成依旧是为了之前那些事,一边兀自还生着气,一边又不管不顾,急于求成,结果就闹成了这副光景。

想想这位兄长可真是怪得厉害,就像之前大嫂得病,先是死硬着连瞧一眼都不愿意,叫人心都凉了,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又自己偷偷溜过去,在外面守了半宿,也不知图得什么。

张怀肚里不禁暗叹,这么忽冷忽热的,女人能喜欢才奇了。

“兄长莫怪我啰嗦,大嫂也是个烈性子,身子又刚好些,你还是先忍忍,别硬来……”

“你就这么爱管这事么?”

话没说完,一个冷眼就瞥了过来,瞪得张怀噤噤的,语声登时一噎。

谁会爱管这种闲事,还不是因为他们纠缠不清,总没个消停,旁人看了都替这两位难受么。

他撇了撇嘴,当然瞧得出这是要恼了,识相的不敢再火上浇油,紧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乱子出得不小么?”

走进正堂,甲仗列队的喧闹声都被隔绝在外,裴玄思才开口问。

张怀接过他脱下的公服,放在一边:“可不。子正那会子,贤德殿有几个人潜入行刺,明面上说安然无事,可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太子殿下该是伤得不轻。”

裴玄思早有预料似的撩唇一呵,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里里外外十好几班宿卫,还有金枪班、散袛侯、骁骑军,这么多人看着,都是酒囊饭袋么?区区几个刺客就轻易摸进宫里去了?”

“谁说不是呢?倘若是咱们今晚当值,就是只鸟也飞不进宫墙半步。”

张怀也跟着笑,拿起备好的赤鳞明光铠披在他身上,转而低声道:“殿前司的指令,现下全城戒严,东宫六率、南北衙十二军卫调往各处巡检把守,撒下天罗地网,不许走掉一个,宫里已经传了明旨,凡擒获贼首者,官升三级。”

裴玄思张开臂膀,由他扣结着金色凛然的肩吞和腰蹀,狭起的眸中也透出一线光亮。

“官升三级?嗯,还真是皇恩浩荡,咱们若是办不好差事,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晨钟敲响不久,重重黑云就从北边漫过来,刚刚亮起来的天一下子又暗如黄昏。

疾风卷过,如剪似刀,满地都是散落的树叶。

天真的变了。

只是雨,还没有降下来。

偌大的京城已经看不到半个行人,坊巷间空空荡荡。

可在御街正道上,却有一辆四乘马车正沿路向北飞驰。

这车的形制远超寻常官驾,盖角垂幨,镶金缀玉的外饰则更显奢华,但最显眼的还是檐角那盏风灯上的“潞”字。

没多久,前面已能望见北城的延兴门。

那里甲仗森森,层层守卫着紧闭的城门,连箭楼上都布置了□□手严阵以待。

车驾继续毫无顾忌地径直向前,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减速都没有。

一骑彪骑越阵而出,徐徐迎过去。

马上的人身形轩昂,附上鲜亮的衣甲,更张扬出一股凌厉十足的威势。

一边风驰电掣,一边缓步从容,却又像针锋相对。

两下里越来越近,仍是谁也没有避让的意思。

终于,在相距仅有三丈远的地方,那乘车驾勒马停了下来。

珠帘卷起的同时,那骑彪骑也到了窗前。

“臣惊扰车驾,还请昌乐郡主恕罪。”裴玄思倾身抱拳,却没下马。

“原来裴将军记得我,还以为早忘了呢。”

隔着一层透薄的轻纱,车内妆容精致的女子“嘻”声轻笑,又别具风情地拿团扇掩唇。

裴玄思微微垂眸,不着痕迹地避开薄纱后那道打量的目光:“臣恭迎不周,惶恐得紧,但圣命说得明明白白,京师各门一律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郡主若有要紧的事,臣即刻派人护送。”

他面上一派恭敬,其实却是隔山隔海地应付,暗里还有把人往回赶的意思。

“呵,这些个圣旨皇命,都是说给平头百姓听的,真要想去哪里,难道还有人拦得住我徐允贞么?”

车内玩笑似的话中也有意无意露出锋芒,但只是一瞬,语声便又恢复了那种冷媚的软腻:“也罢,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让裴将军为难,反正今日天也不大好,索性便不出去了,不过么……”

团扇从窗边伸出来,撩开那层薄薄的隔纱。

徐允贞微探着头,嫣然望他:“这会子实在闷气,也无聊得紧,咱们许久不见,裴将军不如下马上车来,陪我说说话。”

裴玄思随着胯下的战马挪了挪身子,阴郁的天光照不清眸色,却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冷峻。

徐允贞着意在他唇上齿痕隐现的伤处多瞧了两眼,唇角挑蕴着笑,抬手在鬓边不经意地轻抚,一支簪花倏然从发髻间滑落。

她一声轻呼,刚要漫窗朝下看,那簪花却着了魔似的,没等落地就在半空里一弹,捏在了两个纤长的手指间。

“郡主小心拿好了。”裴玄思淡声伸出手,把东西递回到她面前。

别说是下马了,居然连腰都没弯一下。

徐允贞看他的眼神微狭:“裴将军当真不愿上来?我这车驾在京里还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可不是谁想进都进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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