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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19)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曾经听人说过,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难道沉浸于回忆中的人都会如此寂寞不可自拔么?沐墨瞳茫然不解。

对于玄玑,她会一次次的思念,一遍遍的回忆,他不在了,她会哭得肝肠寸断,会痛得撕心裂肺,会悲伤得难以为继……然而,独独没有寂寞。

“不是素素,又不是蓉蓉,那是谁?”金如意艰难地辨认,满面疑惑,好半晌才突然叫道,“阿言是你么……来得正好,过来陪我喝酒,呵呵……我这里有极品醉春秋,包管你喝过之后欲罢不能忘却今夕何夕,什么朝廷沐家的破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包括你心底那个藏着掖着的什么公主……”说着摇摇晃晃就往桌边扑去。

沐墨瞳被这个名字刺得一震,脸上显出凄哀之色,一时竟没觉察,任他小山似的身子压在破旧不堪的桌子上,酒坛噼里啪啦滚落碎了一地。

小二慌忙上前收拾,两个人七手八脚架起金如意挪到床上躺下,他犹自手舞足蹈胡言乱语:“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醉了蒙头睡……”

小二对着沐墨瞳搓了搓手,局促道:“这位公子爷,老板醉成这个样子您看……”

“无妨的。”沐墨瞳四处看了看,见桌上除了乱七八糟的酒坛再无他物,温言向小二道,“小哥,可否帮我拿一碗温水过来?”

小二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点了点头便立即出去张罗,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水进来,沐墨瞳接过碗,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水里化开了,扶着金如意灌下。

那是桑蓉研制的醒酒丸,以前行走江湖时常备在身上,习惯养成了也难得改,不想正好派上用场。

抬头见小二呆立一旁看着她,解释道:“别担心,我给他服了醒酒的药,用不了半个时辰醒过来就没事了。”

那小二也有点眼色,见她言行举止似与老板极为熟稔,又听她如此说,遂放下心来,将房间收拾了一下就自管忙自己的事去,留下沐墨瞳在床边照顾。

27

从一品居出来,站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看天色尚早,思忖是否回府看看。

此时正近晌午,眼前人来人往,道路宽阔整洁,沿街两边商铺林立,食坊、酒肆、商铺,应有尽有,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慢悠悠地晃荡……

忽然眼前一角翠色衣衫一闪而过,轻灵地没入人潮,那身形竟极似桑蓉,莫非她又跑出来了?不及多想,已追随而上,目标在人群中忽隐忽没,沐墨瞳闪身避开几个追逐嬉戏的孩子时,对方已快失去踪影。心下暗急,施展轻功身法,跃过人群,直追而去,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翠衣人影毫不停留,径直穿过街巷远离喧嚣的市集,渐渐摆脱人群,来到一处僻静茂密的野林时,身形方才停住。

沐墨瞳顿下脚步,冷冷地问:“不知阁下特地引我来此,意欲为何?”

那人背对着她,沉声笑道:“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跟来了,是自负艺高人胆大,还是愚蠢莽撞?”

“我从来都不让人失望——尤其是对装扮成女人来钓我的男人。”

沉笑陡然变成略带几分魅惑的男声,语气竟是激赏之意:“早知道赫赫有名的愚人谷墨姑娘不仅长得赏心悦目,还如此有趣,柳某人应该早来钓你才是。”

转过身来,却是一个靡颜腻理风华极致的男子,一双灼灼桃花眼直睨着她。被他这么一看,竟会让被看的人生出一种他似在看你却又不似在看你的错觉,仿佛你只是他眼中一道若有若无的风景,不经意入了他的视线,却又分明未入他的眼,竟是让人十分的矛盾,生出几分难以琢磨的迷惘怅然。

“采花大盗——柳恕?”沐墨瞳展颜一笑,如风过芙蕖,垂柳折腰,别具风姿,让对面的人微微一愣。

恢复本来面目后,身上翠色的衣衫不再是女子的宛然灵动,而透出一股摄人的清颀,风姿隽爽,傲然挺立。略一拱手,谦逊道:“区区不才,让墨姑娘如此惦记,柳某不甚荣幸。”

沐墨瞳是愚人谷主沧海先生的外孙女,因其尺素冰绡使得出神入化而名噪一时,众人皆称之为墨姑娘。

“什么时候偷香窃玉的多情公子改行做起盗贼宵小了?”沐墨瞳斜了斜眼,有几分取笑的意味。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况且又可一亲美人芳泽,何乐而不为?昔日得墨姑娘在烟渚岛一役中惊鸿一瞥,至今仍寤寐思之辗转反侧,奈何宫闱深沉禁制重重不得而入,如今有送上门来的机会,怎好推拒?”

极少有人知道当今的沐皇后和愚人谷的墨姑娘是同一人,甚至江湖上并无多少人知晓墨姑娘的真名实姓,如此称她是因为但凡书信画作,她皆会在落款处留下一个墨字。但显然,柳恕的说辞不仅表明他早已知晓,而且还知之甚详。于她而言,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皱了皱眉,继而后知后觉地领略到他话语中另一个重点——“烟渚岛?”

沐墨瞳在母亲辞世后,就被外祖接至愚人谷亲手教养,直到八岁方才由沐相接回,之后虽然一直在沐家长大成人,习性却已经养成,时常离家在江湖上飘荡。当年卷入烟渚岛一役实属意外,也并未放在心上,事过不久便已忘怀,此时经柳恕一提不禁有些茫然,哪里想到正是那一役意外成就了自己的名号。

“那日事了之后,墨姑娘便翩然抽身,孤鸿一去再无影踪,不知令多少江湖青少俊彦扼腕而叹呢。”柳恕悠悠说道。

这时沐墨瞳才略略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烟渚岛一役结束后她便匆匆赶回了京城的沐府,彼时正值皇室秋狩前夕,身为准太子妃的她不得不出席,而秋狩过后一个月便是被推迟了一年的东宫大婚,谁知道就在北弥山狩猎之际发生了巨变……

闭了闭眼,收回飘远的神思——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她如此告诫自己,强压下自心底泛起的涟漪,漠然直视眼前的人:“我不记得当时见过你。”

柳恕对她的话毫不以为意:“墨姑娘出生世宦,我等草莽鄙陋之人自然难以入眼。”

当日烟渚岛主人做寿广宴武林名宿,沐墨瞳代愚人谷沧海先生出席,期间不乏诸多武林世家后起之秀,而柳恕这样一个不入流的采花大盗并不在邀请之列,是靠了伪装才得以进入烟渚岛,她自然不会注意到他。

28

“所以,阁下不惜男扮女装引我前来就是为了叙旧?哦,不对——根本没有旧可以叙。”顿了顿,伸出纤长的手指不经意地点了点额头,“那么,阁下是来找我回顾往昔的?那可真不凑巧,最近府中失窃,丢失了一件至为重要的东西,恐怕没有耐心做一个良好的倾听者。”

“至为重要的东西?”柳恕笑了笑,意味深长,“看来民间传闻果然不可信。”

“传闻?”沐墨瞳挑了挑眉。

柳恕笑得越发开怀:“传闻皇后沐氏水性杨花贪慕权贵,太子罹难不到三个月便戴上凤冠霞帔嫁给差点做了自己小叔子的男人,而且入宫三年不仅一无所出,更甚刻薄善妒,将太后原本打算送进宫的几个嫡亲侄女远嫁番邦,致使如今皇上后宫凋零子息单薄,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沐后骄横跋扈,身为天祈国母却未能以身作则,以孝悌之道表率天下,平日里藐视太后威仪,屡有冲撞之举,还三番四次将太后派遣来给自己调养身子的太医拒之门外,罔顾太后一番真心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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